“你詐你爸,你這孩子真是,”謝長治又是欣慰又是發(fā)怵,他咳了幾聲,“那你說兇手是誰?”
謝浮把剩下的遺物全部丟進(jìn)火里:“還能是誰!
謝長治剛要叫他別賣關(guān)子,心頭冷不防地狠跳了一下。
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謝長治的表情從難以置信變成駭然,再是可笑悲哀,他整個人在短短幾秒里蒼老了幾十歲的樣子,眼神里作為高位者的銳利都沒了,定格的是對紅塵俗世利益紛爭的疲憊:“快點把狀態(tài)調(diào)整好來啟榮,等你適應(yīng)了,爸就退位!
不待兒子做出應(yīng)答,謝長治就手腳并用地爬了起來,腳邊的雪一片狼藉,他往院子外面走,自己的住處不在這里。
謝長治步履蹣跚地走了幾步,身后傳來兒子的聲音:
“現(xiàn)在的啟榮不是上半年的啟榮,你給我的,確定不是一個破洞爛攤子?”
謝長治板著臉回頭:“你聽到什么風(fēng)聲了?”
他強(qiáng)自勝券在握:“他們撬動不了,不然這次你母親的葬禮就不會讓你,”
謝浮不咸不淡地打斷為了尊嚴(yán)聲譽(yù),不肯面對因為個人處事不當(dāng)帶來過失的父親:“從八月開始,堂兄跟小叔那兩波人馬就在私下收購股權(quán),你跟我媽出現(xiàn)婚姻危機(jī)后不久,他們密謀達(dá)成合作,你被和他們串通的老友欺騙導(dǎo)致投資虧空,炒期貨也虧了十多個億,金額對你而言九牛一毛,卻打亂了你身為掌舵人的陣腳,你身邊人鬼不分,我媽死的第二晚,你甚至遭人下藥差點把一個小姑娘睡了,所有都是連鎖效應(yīng)!
謝長治臉上無光:“你才回來,怎么就知道這些,”
那兩波人里,有兒子的眼線?
謝長治的心思百轉(zhuǎn)千回,他是季謝遲二家里,年紀(jì)最大的家主,五十多歲了,老了。
一路走來的經(jīng)驗就不給兒子用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處理方式。
謝長治吃力地彎腰,拍打拍打大衣上的碎雪:“只要你想,啟榮的大多元老們都會站在你這邊!
末了又說:“你要拿著啟榮去和季氏斗,就去斗吧。”
謝浮的語氣里透著奇怪:“我斗什么?”
謝長治琢磨不出兒子的想法:“你不是對小顧……他跟季家小子結(jié)婚了,你要得到他,必定會……”
謝浮蹙眉:“爸,你覺得你的兒子會插足別人的婚姻,和別人的太太偷情?”
謝長治:“……”
我不知道,別問我,問你自己。
謝長治想到兒子在錄像中的叮囑,他沉聲嘆息:“也不知道小顧那孩子為什么要在這個時期去找你。”
“我明明和他說了你要在國外平復(fù),你做你的事,他做他的事,人生還長,總有再見的時候,你們變得更好了就是再見的時候,他這不是胡鬧嗎,他壞了你的計劃……我這還留意著他的婚姻情況,只要他離了,不管過了多久,我都按照你說的撇下老臉去找他,帶他到療養(yǎng)院把你叫醒,好促成你們兩個回到從前……你沒休息夠,他又不能陪著你……時機(jī)怎么都不對,兒子,你的處境……”
謝浮把火盆掀了。
滾燙的灰燼撲進(jìn)白雪里,發(fā)出滋滋聲響。
猶如活生生的人被推進(jìn)火堆里,痛不欲生的哭喊。
謝長治呆愣地看著。
謝浮微笑著說:“可以閉嘴了嗎,爸,你真的吵到我了!
謝長治訥訥無言,他挫敗地打開院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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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沒了聒噪的聲音,謝浮心中激撞的戾氣失去目標(biāo),漸漸有了減弱的趨勢,他盯著從盆里灑出來的灰燼,看它們被一片一片雪花覆蓋。
不一會,謝長治去而復(fù)返,他在院門口說:“底下人跟我匯報,鄭家來人了,他們說不見到你就不回去。”
謝浮坐著沒動,落在灰燼上的目光也沒偏移半分。
“我把人安排在偏廳了,你看你要不要去見一見,免得引來其他人的議論。”謝長治說。
兒子還是不給絲毫反應(yīng),謝長治只好掩門去偏廳。
鄭家本就因為跟謝家商業(yè)聯(lián)姻的決裂造成了難以估算的損失,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納跟會計卷巨款逃跑不知所蹤,偏巧投入最多的項目又出了問題,資金鏈就斷了。
商場如戰(zhàn)場,人情世故都建立在利益的基礎(chǔ)上面。
沒有永遠(yuǎn)的朋友。
鄭家這一遭難,昔日的故交都以各種理由回避,鄭家求助無門之際,長女的獨子回國了,有救了。
哪知連見他一面都難。
在葬禮上也沒能單獨的說上話。
這個冬夜,鄭家人在偏廳和謝家家主僵持。
謝長治打通兒子的號碼,開外音,他把手機(jī)放在桌上,徑自背手出了偏廳。
給足了前妻一家人面子。
不然待會兒鄭家人被以為的救命稻草拒絕的時候,他在場目睹了這一切,那他們就會更加難堪。
……
謝長治走后,桌上的手機(jī)那頭沒傳來響聲,鄭家人按捺不住地七嘴八舌。
“小浮,你是有什么事走不開嗎?”
“還是謝家沒人把我們的到來,通知給你。俊
“一定是這樣的,他們;幽梦覀儺(dāng)猴耍,要不是你舅舅堅持,你爸那老家伙都不會撥這通電話!
“小浮,這次你一定要幫舅舅!
手機(jī)里響起笑聲。
鄭家人不知怎么,全都沒了聲音。
那笑聲持續(xù)了二五秒,隨后便是一聲:“我心情不好,有些煩,給你們五分鐘,能說重點嗎?”
鄭家人眼神交流,心情不好是源于母親的離世吧。他們沒沉浸在生死離別的傷感里。
身為鄭家長女和謝家主母,背負(fù)的責(zé)任不用說,她倒好,享受著家族的物質(zhì)條件,人到中年連個婚姻都保不住。
要不是她,鄭家怎么會失去謝家的支援,輪到這個地步。
通話沒中斷,時間在流逝,鄭家人盡快調(diào)整情緒,講明了重點。
謝浮聞言,說了一句:“能卷款潛逃是財務(wù)制度有問題,流程上的漏洞!
“現(xiàn)在不是完善制度補(bǔ)漏洞的時候,現(xiàn)在公司……”
謝浮問:“報警了嗎!
鄭家人一下就像被人打了一悶棍,出不了丁點氣。
“不敢報警。”謝浮笑,“出納會計摸透了公司的底細(xì),捏住了你們的把柄,料定你們不會走法律途徑,因為你們涉嫌偷稅漏稅!
他一語道破,不留情面地說:“但凡你們報警,抓到人,追回巨款就是時間問題。”
言下之意,你們咎由自取,活該打碎牙和血吞,別對外聲張了,捂著吧,知道的人越多,你們的底褲被扒得越快。
鄭家這邊有人跳腳:“啟榮就干凈嗎,做生意哪有所謂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幾個冷靜的把人勸住,試圖和手機(jī)另一頭的青年打感情牌。
誰知青年說:“我無能為力。”
鄭家人急了。
“小浮,你說的什么話,你怎么無能為力了,你是謝家的未來家主!
謝浮說:“現(xiàn)在謝家是我父親做主,不是我。”
“你是你父親唯一的子嗣,除此之外,憑你自身的能力,你的意見在謝家也是會被采用的,你不能不管你母親的家族,我們是你的依靠。
“是啊小浮,這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舅舅相信你能明白,謝家不像季家只有一根直系,繼承人的位置沒人爭搶,你需要我們和你站在一起……”
謝浮不在意,母親的娘家勢力對他不是錦上添花,而是可有可無。
母親傷害顧知之,季家出手,這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隆?br />
他不會救下鄭家,也不會認(rèn)為袖手旁觀就是愧對母親。
謝浮一晚上沒睡,次日就住進(jìn)了京市的一座寺廟,他在廟里抄了些經(jīng)書,站在母親的牌位前誦讀。
最后一段誦完,謝浮面無表情地看著牌位。
“媽,你把我的錄像當(dāng)空氣!
“你綁架他,傷他,提前逼他去見我,喚醒我!
“托福,你的兒子接下來每天,每時,每刻都體會凌遲之痛。”
“別再纏著他了,否則,”謝浮的眼球動了動,“我會讓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周圍似有陰風(fēng),伴著哀怨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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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在湖邊曬著太陽釣魚,牧羊犬趴在他旁邊睡覺,他打了個抖:“啊呀,有點冷啊!
牧羊犬換位置躺到他面前,他會意地把腳揣進(jìn)牧羊犬暖和的肚子下面。
葬禮之后就沒再見過謝浮了,謝家的別墅無人居住,他雖然可以隨意進(jìn)出,卻沒有進(jìn)去過一次,不合適。
謝母的遺愿里面,兒子醒來,回國這兩個已經(jīng)完成了。
第二個是查兇手。
不知道謝浮查得怎么樣了。
陳子輕最近每天都在刷新聞,沒發(fā)現(xiàn)警方通報這起案件的真相,他想再等等看,要是還沒動靜,那就讓季易燃幫他問問謝浮。
說起來,謝母的鬼魂沒再竄出來嚇?biāo)λ恕?br />
bug修好了嗎。
陳子輕跟監(jiān)護(hù)系統(tǒng)求證。
系統(tǒng):“已修補(bǔ)!
陳子輕頓時就輕快起來,那第八個遺愿就可以像第一個那樣,慢慢做了。
至于謝母后面的一溜遺愿,他也不跳了,就按照順序來吧。
陳子輕把九塊九包郵的魚竿一揭,魚竿前頭被墜得彎了起來:“小花,大魚,是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