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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頂?shù)拇鬅魶]有開,只有兩盞壁燈集中在書桌周圍。

  而書桌離門口很遠(yuǎn)。

  差不多有大半個籃球場的距離。

  從陳子輕所站的位置望去,前面一片昏暗,書桌那邊有幽光,他像是來到了奈何橋,坐在書桌前的季常林是鬼大人,要給他算算生平功德,看他輪回入哪個道。

  陳子輕半天都沒邁開腳步,他抬不起來腿。

  獅子老了也還是獅子,季常林的威嚴(yán)和權(quán)威性是鋪天蓋地?zé)o孔不入的,能讓他喘不過來氣。

  季常林一定是通過他今晚被綁架后發(fā)生的什么事,確定自己的兒子是真同性戀了。

  這不得了。

  陳子輕盡力讓昏鈍的腦子轉(zhuǎn)起來,季常林會怎么做,把賬算在他這個罪魁禍?zhǔn)咨砩蠁幔?br />
  然后呢?

  讓他徹底淪為綁在季家風(fēng)水上的吉祥物,用他的性命威脅季易燃在外面養(yǎng)人,強(qiáng)制性的規(guī)定子嗣數(shù)量?

  那可是婚內(nèi)出軌,季易燃不會那么做的。

  季易燃心里清楚,他這個人不但喜歡長得高長得帥的,還喜歡不亂搞的。

  不管季易燃出于什么原因,在他們談情說愛期間不得已的碰了其他人,他們就完了。

  他們完了,愛情就沒了。

  甜的不甜的愛情,全都會死得透透的。

  陳子輕想到這,紊亂的心緒逐漸走向平息,他早就跟季易燃提過這種局面,季易燃讓他做自己,不要擔(dān)憂其他的事情。

  那就說明季易燃有準(zhǔn)備,他只要相信季易燃,別自亂陣腳,拖后腿。

  “過來。”

  一道飽含磁性的嗓音打破黏稠的寂靜。

  陳子輕做了幾個深呼吸,盡量淡定地朝著幽光方位走去,他停在一個不算近的距離:“爸!

  季常林一雙眼半睜半合,看不太清眼底是個什么情緒,他放在桌上的食指抬起來,落下,一聲一聲,不輕不重地敲擊著桌面。

  節(jié)奏緩慢到甚至輕柔,卻給人一種被扼住喉嚨的窒息感。

  陳子輕硬著頭皮再走近一點(diǎn):“爸。”

  季常林終于回應(yīng):“嗯!

  他掃向兒媳前面的椅子:“坐吧。”

  陳子輕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他的視線角度一變換才驚覺季常林瘦了,而且鬢角有了一點(diǎn)白色。

  雖然季常林到年紀(jì)了,早就該長了。但是季家風(fēng)水眼遭破壞的那些天,季常林又是體虛又是吐血的,他都沒長白發(fā)。

  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季常林回老宅才幾天啊。

  陳子輕凝神觀察季常林,瞳孔微微縮了縮:“爸?”

  季常林一動不動。

  剛剛還出聲了的人,此時以一種詭異的現(xiàn)象僵坐著。

  仿佛是想動,卻動不了。

  嗜血?dú)埍┑纳窔馀c柔情似水的陰氣碰撞成一個漩渦,被整個纏住,覆蓋了起來。

  陳子輕腦中蹦出的第一個念頭是,季常林遇到了類似鬼壓床的情況。

  太過突然,陳子輕憑著本能,下意識地咬破指尖,在血珠流出來的瞬間爬到書桌上面,跪趴在季常林眼前。

  指尖血畫成符,落在季常林的眉心。

  符文形成的那一瞬間,季常林就動了,他一把鉗制兒媳的手腕,僵灰的面孔一點(diǎn)點(diǎn)恢復(fù)成人色。

  陳子輕對上季常林的目光,大腦轟響一級警報,震得他耳鳴,原來季常林叫他進(jìn)房間,不是沖的兒子彎了的事。

  是他做過道士周巷的馬甲掉了?!

  他感到不可思議,季常林到底是怎么搜集的蛛絲馬跡和確鑿的證據(jù)?

  陳子輕又想,季常林剛才是真的動不了,還是裝的。

  不是裝的。

  陳子輕很快就自我斷定,季常林讓邪氣侵害了,老宅里面有鬼,不知怎么,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了那棟……亮著的閣樓。

  手腕的冰冷觸感絲絲縷縷地啃噬陳子輕的思維,讓他沒辦法繼續(xù)專心的分析下去,他做出吃驚又錯愕的表情:“爸?”

  季常林并未松開鉗制:“我竟不知道,我的兒媳會畫符!

  “哦,那個啊,”陳子輕的膝蓋抵著桌面挪蹭,從跪趴變成蹲著,“我在網(wǎng)上學(xué)的!

  季常林周身松懶:“網(wǎng)上學(xué)的!

  陳子輕的臉部肌肉輕顫,做兒子的重復(fù)人說話,做老子的也重復(fù),還是相似的腔調(diào),遺傳的嗎。

  做老子的重復(fù)時,帶起的壓迫感是兒子的數(shù)倍以上。

  陳子輕艱難地吞咽唾沫。

  “你查你工作大樓消失的第七層,也是在網(wǎng)上學(xué)的?”

  陳子輕刷地抬頭。

  季常林眉心那塊血符散發(fā)著腥氣,襯得他猶如地獄閻羅,他神色卻是溫和的,有股子令人極度不適的反差。

  陳子輕嘴唇囁嚅:“爸您日理萬機(jī),怎么連我這個事都……”

  季常林似是在笑:“那不是兒媳兜里裝的小玩意太多了,掉我腳邊了!

  陳子輕:“……”

  “不要讓我扯一小節(jié),你倒出來一點(diǎn),”季常林松開他的鉗制,起身去剪雪茄,“快消時代,時間不經(jīng)用,爸希望你一次性的倒出來,節(jié)省點(diǎn)你我的時間!

  陳子輕撐著桌面從書桌上滑下來,他腿有點(diǎn)軟地繞出去,坐回自己先前坐的椅子上面,往椅背上一癱。

  “我不知道從哪開始說!标愖虞p試圖耍小心思。

  “是嗎。”季常林夾著雪茄回到書桌前。

  陳子輕第一次看到雪茄,這東西不是他以為的那種味道,它沒有煙味。

  細(xì)細(xì)的聞,能聞到一縷有點(diǎn)淡的香味,再聞久一點(diǎn),那香味就變得順滑而醇厚,余味都是舒適的。

  季常林輕抽雪茄,將煙霧含在口中,緩緩地吐出,他儒雅的眉宇間隴上一層享受的色調(diào)。

  煙霧飄到陳子輕這邊,他被包圍住了。

  這時季常林才開口:“那就省去鋪墊進(jìn)入主題!

  他抬起眼皮看書桌對面的年輕人,一個處事不驚不顯山不露水,一個藏心思藏不嚴(yán)實(shí),總能跑進(jìn)眼睛里跑到嘴角。

  差異如此大。

  他把兒媳看得無所適從:“你是怎么從這副身體換到另一幅身體的?”

  陳子輕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巴,口水吧翹起來的一點(diǎn)皮濡濕,他不由得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爸,我不知道您說的……”

  季常林頗為親和地笑了一聲。

  陳子輕的后背瞬間竄上涼意,這位權(quán)利頂端大人物的俯視,他毫無招架之力。

  不愧是季家家主,在季氏掌舵多年的人。

  陳子輕,他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會被季常林壓得死死的,腳下小螞蟻一般。

  可他要是脫離原主身份,那位置就轉(zhuǎn)換了,該是他這個宿主俯視架構(gòu)出來的人物背景下的npc季常林了。

  陳子輕啃嘴角,季常林在商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早就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他又深入的接觸風(fēng)水這行很多年,個人的認(rèn)知已經(jīng)破了自然常規(guī)。

  想要過關(guān)且展露價值,只能讓季常林看到他未知的部分。

  可是,那個度不好把握,他要說自己是天外來客,那一個沒留神就會讓季常林失去理性,連夜成立非自然現(xiàn)象的實(shí)驗(yàn)基地,用他的靈魂搞研究,企圖去其他世界。

  至于騙過所有人的障眼法,太離奇了,只能騙騙他說什么都好,說什么都對的季易燃,在季常林這用的話,安全指數(shù)不高。

  相對來說,還是借尸還魂這種老電影里存在的情節(jié),容易被常人接納。

  于是陳子輕選了最后一個方案:“那是一種法術(shù)!

  季常林道:“一種法術(shù)!

  陳子輕的眼角抽搐,別重復(fù)我的話了行嗎,真的是,他把手放桌底下,偷摸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我開展法術(shù),讓自己的魂魄離開身體,去道士周巷的身體里面。”

  季常林指間長而寬的雪茄上積了條煙灰,他沒彈掉:“目的。”

  “這事說來話長,我就長話短說,我小時候很怕鬼,有天早上醒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能通靈了,還掌握了看個普通道術(shù)就能學(xué)會的本領(lǐng)!标愖虞p邊說邊試探會不會被系統(tǒng)屏蔽,“但我不能和每個鬼魂溝通,和我有緣分的,我才能幫忙完成生前的遺憾!

  “去年易燃訂婚前幾天,張家大女兒張淑儀的鬼魂找上我了。”陳子輕看著季常林的雪茄,感覺沒煙氣了,“我查到她跟梅姨同名,還是您原本要娶的妻子!

  頓了下,說:“我就把她的死聯(lián)系到您身上了!

  陳子輕偷看季易燃一眼,見他沒有怪罪動怒的跡象,就老老實(shí)實(shí)地往下交代:“我當(dāng)時以為您因?yàn)榘俗诛L(fēng)水等原因殺了她,把她的尸體藏在季家!

  季常林簡明扼要地總結(jié):“找尸體!

  陳子輕默默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不知道怎么進(jìn)季家調(diào)查就一拖再拖,她時不時的出現(xiàn)在我身邊,很嚇人,我要畢業(yè)的時候,她出現(xiàn)的頻率更多了,我只能求她給我點(diǎn)時間,等我完成答辯就馬上幫她忙,我保證了的!

  “答辯后,我不得不進(jìn)季家了,只能冒死試一試那個法術(shù)。我算卦算到合適的目標(biāo)在哪個方向就去找了,我找到周道士的時候,他剛死,猝死的。”

  陳子輕呼口氣:“我成功啟用法術(shù)接近凌家千金,后面的事爸您都了解了!

  季常林沒給個只言片語。

  陳子輕隔著褲子布料抓抓腿:“幫了鬼魂張淑儀的忙送她離開以后,我就快要從道士的身體里出來了,可爸留我在季家長住,我發(fā)愁不知道怎么跟您說。”

  季常林輕抬下顎:“剛好有了一場意外!

  陳子輕干笑。

  季常林含咬雪茄,漫不經(jīng)心地吸一口:“擋槍是計劃里的?”

  陳子輕把頭搖成撥浪鼓:“不是的!

  季常林古怪的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