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抖著手小范圍地摸了摸,什么都沒摸到,人呢,不會跟湯小光一樣突然消失了吧?
或者說是他消失了,他進(jìn)到鬼制造的空間來了……
陳子輕胡亂想著。
“宗懷棠,你別嚇我。”
“鬼同志,你是誰,我們可以聊聊不?”
“鬼同志,當(dāng)年那場大火我正在關(guān)注,我,你,你和你的同伴們有什么遺愿我是能幫到的。”
“宗懷棠,湯小光,你們在哪啊,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
生理本能跟任務(wù)撕扯著陳子輕的意識。
“宗懷棠!”
啪
強(qiáng)光射進(jìn)陳子輕濕淋淋的眼睛里,他反射性地用手去擋。
宗懷棠站在燈開關(guān)旁,雙眼猩紅。
陳子輕正在崩潰狀態(tài),冷不防地看到他這副樣子,第一眼以為是鬼。
“宗懷棠,你怎么了……”陳子輕小心翼翼地問。
宗懷棠走到辦公桌前站定,他將電話機(jī)搬到自己這邊,轉(zhuǎn)了幾圈,嚴(yán)厲道:“保衛(wèi)科來兩人,我的辦公室進(jìn)小賊了!
陳子輕猛地站起來。
宗懷棠卻在這時玩笑道:“沒打出去,逗你的!
陳子輕不是第一次目睹宗懷棠切換身份,但不知怎么,可能是靈異事件讓他的三觀和認(rèn)知都進(jìn)行了重塑,對如今的他而言,什么不合理的都有可能發(fā)生。
而且越是不合理,就越是真的。
因此這次他竟然對那位廠長有了猜疑,雖然原主的記憶里是有的,但記憶也是可以做文章的。
陳子輕轉(zhuǎn)動著眼珠看明亮燈光下的辦公室:“宗懷棠,你真的有哥哥嗎?”
宗懷棠拉辦公椅的動作停了下來:“腦子有泡?”
陳子輕倏地指著辦公桌上的合照:“那怎么照片上就只有你一個人?”
黑白合影照片,他第一次見只是瞟了眼,當(dāng)成是中學(xué)合影,現(xiàn)在近距離看才發(fā)現(xiàn)上面還有個小孩。
像素的問題,年代的問題,沖洗的問題加一起,導(dǎo)致所有人都是眼睛兩個黑點,鼻子兩個點,嘴巴一條線,白臉黑發(fā),辨不出五官。
一群大人,一個小孩。
陳子輕看著他們,他們像是也都在盯著他。
太恐怖了。
陳子輕有點反胃地移開了視線。
宗懷棠拿過合照:“你怎么知道照片上的是我?”
陳子輕擦擦潮濕的下巴和臉,搖搖頭說:“我弄錯了,照片在廠長辦公室,不是技術(shù)員的辦公室,這是你哥。”
“那你呢?”陳子輕問宗懷棠,“你怎么不在這上面?牽著你哥的女同志是你媽媽?”
宗懷棠將相框放回桌上:“相親都沒你問這么仔細(xì)的。”
就是不想回答的意思。
陳子輕把手伸到背后的衣服里,摸到一手的汗水和冰涼的后背:“湯小光跟我一起來的,不知道人去哪了,好好的就不見了!
宗懷棠皺皺眉,這次真聯(lián)系了保衛(wèi)科,叫值班的去找湯小光。
“看看現(xiàn)在幾點了!彼炎约和笊系氖直碚聛砣拥疥愖虞p面前的桌上,“不在宿舍睡覺,從生活區(qū)跑進(jìn)生產(chǎn)區(qū)當(dāng)賊!
陳子輕渾身力氣已經(jīng)在驚嚇中泄掉了大半,他萎靡地垂著頭。
“來找那起事故的檔案?”宗懷棠看得心煩氣躁,“我對辦公室了如指掌,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兒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你們都說不知道,沒聽過!标愖虞p蔫蔫的,“鐘明告訴我確實有那場大火,只是沒人清楚究竟是怎么引起的,死了多少人,都有誰!
宗懷棠打開黑黃兩色的煙盒,倒出一根香煙含在唇間:“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陳子輕抿嘴:“我不是說我遇到鬼了嗎,我懷疑就是當(dāng)年那批死了的工人,嚇我是有原因,我得查明白,不然廠里還會有同志受傷,就像已經(jīng)死了的兩位,和在醫(yī)院強(qiáng)撐的同志們一樣。”
“呲”宗懷棠擦火柴,咬著煙去湊火柴上的紅光,他靠著椅背,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煙,沒有要應(yīng)一聲的打算。
陳子輕語重心長:“宗懷棠,就算不為我,也要為這個廠著想啊!
宗懷棠的口鼻里噴吐出煙霧:“反正我說沒有,你死活都不信!
辦公椅被他滑到一邊,他抬腳揣在暴露出來的三層檔案柜上面:“自己看。”
“真讓我看?”陳子輕確認(rèn)地問。
不等宗懷棠回答,陳子輕就連忙跑過去,丟下被他死死攥著的手電筒,從第一層開始翻找。
一層層找到最上面,沒有相關(guān)檔案。
陳子輕面如死灰,他不甘心地從上面找到下面,還是沒有。
宗懷棠一根煙都抽完了,抽上第二根了,他把陳子輕板過來:“沒話說了吧!
陳子輕的眉眼間爬滿了沮喪跟挫敗。
宗懷棠兩指夾著剛點燃的煙,摁滅在桌上:“回宿舍!
陳子輕:“你和我一起。俊
“我不和你一起,你能行?”宗懷棠按著他的肩膀扣上去,推著他走。
陳子輕到門口的時候,不知怎么又回頭去看那張黑白合照:“照片上怎么沒有你?”
“還能是為什么!弊趹烟陌阉频介T外,反手帶上了門,“當(dāng)時我那么小,上哪玩去了,合照的時候沒在。”
陳子輕說:“牽著你哥的是你媽媽,旁邊的是你爸爸。”
宗懷棠的沉默等于默認(rèn)。
陳子輕卻又一次問:“你真的有哥哥?”
宗懷棠笑著警告:“再說一次,我就把你鎖在里面,讓你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到時候你口中的鬼會來給你作伴!
陳子輕猶豫掙扎:“……真的嗎?”
宗懷棠抬起被他拉著的袖子,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丟下他往前走。
陳子輕還是跟上了宗懷棠。
過道里響著他們的腳步聲,和對話。
“好黑啊,你慢點!
“不會拉著我?”
“剛才你都把我的手掰開了!
“那你還拉?”
“是你讓我拉的。宗懷棠,湯小光還沒找到呢!
“會找到!
“那我們也要確定真的找到人了,才能回去啊!
“湯小光湯小光湯小光,你怎么不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為什么沒有回宿舍睡覺,為什么抽這么多煙?”
“等找到湯小光,我再問你。”
“我明天就搬出去!
“……”
.
陳子輕在生產(chǎn)區(qū)門口見到了湯小光,他跟保衛(wèi)科的同志坐在草地上面,看不出受過什么危險的樣子。
湯小光說自己當(dāng)時失去了意識,醒來是在辦公樓外面,什么都不記得了,他對自己的撞邪不做表示。
陳子輕嚇得趕緊把那塊玉佛還給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要。
然而湯小光是個倔脾氣,非要讓陳子輕戴。
陳子輕只好把玉佛戴回了脖子上面。
期間宗懷棠一直在旁邊,湯小光貼著陳子輕,對他炫耀,還甜甜地喊:“輕輕,輕輕!
宗懷棠拽著陳子輕下山。
陳子輕心力交瘁,沒注意到這對學(xué)長學(xué)弟的暗流。
平安無事了兩天,廠里出現(xiàn)了一場騷動,廠長的未婚妻來廠里了,她是這個時代的白富美,家里開服裝廠,自己是個人民教師。
家境優(yōu)越,自身出色,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條件。
陳子輕在走廊伸著脖子望路上的汽車,他給忘了未婚妻的事了,既然有未婚妻,那他對宗林喻的疑心就沒了。
余光瞥到宗懷棠解著白襯衣的扣子,陳子輕手里的半塊蔥油餅都要掉下來了:“你要裝你哥去見你未來嫂子?”
宗懷棠額角一跳:“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都要把白襯衣脫下來換成灰的了!标愖虞p難以置信,“你哥連這都要你替他?”
宗懷棠說:“我是要換襯衣!
陳子輕瞪大的眼睛里寫著:我就知道,你怎么是這種人!
宗懷棠要氣死了:“我他媽!
他喉頭震著低吼了一句:“我背上讓你吃餅的油手抓臟了,換件干凈的!”
陳子輕:“……好吧!
宗懷棠大步進(jìn)宿舍:“我進(jìn)去換襯衣,你在這站著,哪都別去!
陳子輕餅都沒吃完,宗懷棠就出來了,身上還是白襯衣,邊往褲腰里塞下擺邊說:“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