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遇不知道他在想這些,單手支著下巴,抬眸看向講臺上有些尷尬的女人。
溫蕎剛點過名,正打算像其他科老師一樣給自己選個課代表,不過她遇到了語文老師最尷尬的一件事,沒人愿意做課代表。
她問了兩遍,下面的學(xué)生一片安靜,各個低著頭。
與其他學(xué)科相比,語文向來是不被重視的,這種情況在理科班更為嚴(yán)重。
這其實無可厚非,因為其他科提分確實容易一些,再加上應(yīng)試教育把語文、把優(yōu)美的語言和文字標(biāo)準(zhǔn)化,難免顯得枯燥乏味。
又等了兩分鐘,還是沒人舉手,溫蕎決定下次再選,突然后排的程遇和一個女生同時舉手。
女生是原來的語文課代表梁照蓉。
程遇朝女生看去,對方臉一紅,下意識低頭,放下手臂。
于是只剩下程遇,理所當(dāng)然是程遇。
旁邊林沂看他半晌,搖頭說“程哥,你不對勁!
畢竟早上班主任想選他做班長他都給拒絕了,客氣的說原來那位同學(xué)做得很好。
程遇垂眸,沒有說話。
剛才就算梁照蓉沒有放棄,溫蕎也是打算選他的。
因為她先看向了他,又因為,或許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眼中隱秘的驚訝與期待。
程遇不說話,林沂也不覺尷尬,自顧自道“這天穿個長袖,老師真都不怕熱?”
黑筆靈活的在指間轉(zhuǎn)動,視線落在黑板上娟秀漂亮的“溫蕎”二字,程遇喃喃低語,“誰知道呢。”
溫蕎是下午最后一節(jié),晚上還有晚自習(xí)。
她沒拖堂,簡單交代學(xué)生課下把第一篇文章預(yù)習(xí)一下就讓學(xué)生去吃飯了。
回到辦公室,一邊喝水,一邊看原來那位老師留下的綠蘿放松。
突然辦公室的門被扣響,溫蕎下意識起身,放下杯子“請進!
門被推開,程遇高瘦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是你呀!睖厥w笑開,招呼他進來,溫聲問他“怎么沒去吃飯?找我有什么事嗎?”
“不了,就是班里特殊情況需要和您說一下,說完我就回家了!
“可你們不是還有晚自習(xí)嗎?是今天家里臨時有事?”
“沒有,是我申請了不上晚自習(xí)!背逃龌卮鸬膹娜,和她的距離不遠(yuǎn)不近。
溫蕎聞言點點頭,當(dāng)是他的私事沒有再問,終于回到正題。
“老師,點名冊上的林凱休學(xué)了,還有......”
程遇說了很多,但言簡意賅條理清晰。
原本溫蕎是站著聽他講,后來她竟然需要拿筆把他講的東西記下來。
溫蕎此刻還不知道他的成績怎么樣,不過她覺得肯定不會差,因為短短幾分鐘她已經(jīng)深諳面前這個少年的細(xì)致。
此刻距離下課只有15分鐘,而程遇來找她不僅說明了人員狀況,還說了他們班語文的平均水平,哪方面失分最多掌握最差,哪些人偏科最嚴(yán)重。
溫蕎高興的額頭冒汗,臉頰泛紅,看起來真的很顯小,又真的很努力想當(dāng)個好老師。
她又檢查一遍內(nèi)容,確認(rèn)沒有遺漏之后,抬起頭誠摯的和程遇道謝,沒有注意到少年不動聲色收回的目光。
“不客氣!鄙倌隃仂愕幕,十分謙遜禮貌。
“還有——”溫蕎輕輕抿起唇角,望著他的眼睛,認(rèn)真的說“謝謝你愿意做我的課代表!
話音落,氣氛有幾秒的凝滯。
也許是她表現(xiàn)得太嚴(yán)肅莊重,不過少年的解圍是她想要成為一名合格的人名教師的勇氣開端。
她并不為自己把氣氛搞僵的正經(jīng)抱歉。
面前從剛才起就微低頭,一副認(rèn)真傾聽、溫柔又好脾氣模樣的少年直起身子,笑意變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多了些重量。
他一直打量她,看她毫不設(shè)防的對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異性付出信任,眉飛色舞絮絮叨叨。
而過去的幾秒,她展現(xiàn)出的與慣來內(nèi)斂害羞的性子不符的的坦蕩誠懇,莫名將平靜地湖面漾起幾層漣漪。
而后漆黑明亮的眼睛毫不畏懼閃躲的與他對視,又將心底那些細(xì)微又復(fù)雜如蜘蛛網(wǎng)絲的情緒理順、撫平,同時將冥冥中其他的一些東西一同敲落、定下。
“這是我的榮幸!倍⒅难劬Γ瑯诱J(rèn)真的回,而后在對方重新漾開的笑容中指了指桌子上小鐵盒里的牛軋?zhí)菃枴袄蠋熛矚g吃糖?”
“這個——”溫蕎看向鐵盒,一邊不好意思的笑笑,一邊遞給他一顆“這其實是我怕自己第一天上課太緊張才準(zhǔn)備的。”
程遇欣然接受,笑容溫和,禮貌道謝。
“不客氣。”溫蕎眉眼彎彎,默默等他還有沒有什么事要說。
果然,停頓片刻,程遇略顯猶疑地開口“老師,那天晚上——”
“你放心,那天晚上的事我會保密,不過你現(xiàn)在還是學(xué)生,去那種地方不太合適了。”溫蕎大概知道他想說什么,截斷他的話委婉道。
說實話,可能是程遇一直表現(xiàn)的太禮貌了,所以就算是在酒吧遇見他并且抓包對方吸煙,溫蕎也一直沒有覺得程遇讓人失望什么的,反而對他抱有一種“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的純真想法。
果然,程遇道“我向您保證,不會有第二次!
“不過老師,您誤會了,其實我是想說——”少年與她對視,停頓片刻微笑:“再次遇到您,我真的很高興!
呼吸微滯,甚至甚至大腦都有一瞬空白。
溫蕎終于在此刻明白,課堂上那女孩兒的臉紅。
偏偏罪魁禍?zhǔn)诇喨徊挥X,禮貌得體的和她告別。
溫蕎應(yīng)聲,在桌前坐下時才透過手機看到自己的臉和耳朵有多紅。
不過她還沒降溫一分鐘,就收到了一條讓她臉色煞白如墜深淵的短信:
今晚八點,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