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yīng)該整理好情緒，找回理智，按下一切波動的心緒，冷靜地思考接下來該怎么辦。
可是……
身邊傳來一聲很輕的動靜。
從側(cè)邊照耀到他手臂上的溫?zé)彡柟�，忽然被一道陰影遮去�?br />
坐在地上環(huán)抱雙膝的人悄悄睜開眼睛，透過手肘處的縫隙，看見了旁邊地面上出現(xiàn)的一截衣角。
謝無昉在他身邊坐下了。
同時低聲喚他：“郁白�！�
“……”把自己埋起來的人立刻轉(zhuǎn)了個方向自閉，悶聲道，“走開。”
反正大家已經(jīng)看到他這個樣子，想再怎么掩飾都來不及了。
事已至此，破罐子破摔算了。
他現(xiàn)在就是很不想理謝無昉。
特別不想。
但那道投映在他身上的溫涼影子并沒有離去。
“抱歉�！倍享懫鸷苷J(rèn)真的回應(yīng)，“我做不到�！�
“郁白，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讓你這么生氣�！敝x無昉頓了頓，問，“是因為剛才我說看到有東西從你身后飄過去嗎？你很擔(dān)心我看清——”
“——都說了不要再解釋那件事了我沒有擔(dān)心��！”
在宇宙中飄揚(yáng)的愛心泡泡再次被提起，郁白怒而抬頭瞪他。
灰藍(lán)剔透的湖泊里，便猝不及防地映出了那道氣沖沖的目光。
頭頂?shù)南娜展庥案�，淺棕色的眼睛里還殘留著濕潤的淚意，卻顯得格外生動。
謝無昉怔了怔，驀然間安靜下來。
郁白仍在語無倫次地破罐子破摔：“你這么看著我干嘛？怎么不繼續(xù)問我為什么生氣了？全都怪你，讓你走開還不肯走——”
“……對不起�！蹦腥嗽僖淮蔚狼�，然后看著他認(rèn)真地說，“因為你生氣的樣子也很好看�！�
蠻不講理的指責(zé)聲因此戛然而止。
對這個反應(yīng)始料未及的郁白，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本就因為情緒激動所以有些泛紅的白皙臉頰，一瞬間紅透了。
緊接著，垂在身側(cè)的指尖驟然收緊。
他真的是……
受！夠！了！
“謝無昉！”捏緊了拳頭的人類紅著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質(zhì)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鄭是誰？！”
“……”謝無昉問，“你是說哪一個老鄭？”
果然�。�
這家伙真的早就知道另一個老鄭！
所以在現(xiàn)實世界里接起那個電話之前，他跟厲叔叔說到是老鄭打來的時候，無端感受的那種來自某人的低氣壓，并不是錯覺。
“沒禿頂也不拍廣告的那一個！”
于是男人沉默了一下，低聲問：“是朝夕相處四年后跟你告白的那一個嗎？”
“……是。”郁白深吸一口氣，一臉費解地問，“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明明從來沒有跟這家伙提起過這件事！
“我聽到了你和嚴(yán)璟在家里聊天……我本來是擔(dān)心你們發(fā)生了沖突，才會走過去聽的�！敝x無昉誠實地說，“但是在要走開的時候，聽到他問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人�！�
郁白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那個在異時空里和嚴(yán)璟坦誠心事的夜晚。
也想起了嚴(yán)璟明明只是隨口提了一嘴。
——“初高中不早戀也就算了，但到了大學(xué)，朝夕相處了四年的老鄭跟你告白，你連一絲動搖都沒有，還懷疑人家是想趁機(jī)借錢……”
所以那時候謝無昉就在隔壁偷聽嗎？！
這種強(qiáng)到變態(tài)的記憶力用來記什么不好，為什么要用在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上面�。。�
一想到那些關(guān)于“不會喜歡上任何人”“不想成為唯一”的自白也全被眼前的人聽到了，郁白的臉色簡直紅成了天邊的火燒云。
怪不得那之后會沒頭沒尾地問他“人會改變嗎？”“包括你嗎？”。
原來祂想改變的是這些。
“謝無昉！”他氣得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惱羞成怒道，“你怎么能偷聽別人說話！！”
“對不起�！敝x無昉看著他，輕聲說，“我只是想知道跟你有關(guān)的一切�！�
郁白余怒未消，猛地別開臉，不想搭理他。
初夏的午后霎時寂靜下來，風(fēng)吹樹梢，濃綠的葉子在頭頂嘩啦啦地?fù)u晃著。
直到有些沉郁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為什么突然提起這個人？……你現(xiàn)在動搖了嗎？”
男人的聲音很低。
“在回到現(xiàn)實之前，你對我說，不用再掩飾真實的自己。但卻沒有回答我，為什么會這么說�！�
“是因為你決定要遠(yuǎn)離我嗎？”
依然是熟悉的低沉聲線，卻逐漸染上了一抹如墜黑夜的幽然。
郁白瞳孔一顫，一種常伴左右的不妙預(yù)感在霎那間席卷心頭，又倉皇轉(zhuǎn)回了視線。
他看見那片本該澄凈的灰藍(lán)，果然變得比往日更深更冷。
就像那個得知他要去見鄭知宇后，獨自待在家里的謝無昉一樣。
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不，如果用一個更通俗形象的詞語來形容，應(yīng)該是……
像要黑化了一樣。
……
所以是現(xiàn)實世界里因為他跟鄭知宇見面而黑化的謝無昉做了什么，才讓他陷入了眼下這種不斷回到過去的詭異狀況對不對！
那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擺脫這種時間的怪圈？
無論如何，通關(guān)方法應(yīng)該不太可能是讓這家伙再次黑化。
如果再不及時補(bǔ)救，任由黑上加黑，郁白簡直不敢想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怪事。
電光石火之間，他的話語比想法更快一步。
“我沒有動搖，我就是不喜歡他！”
如果這一次他全都順著謝無昉來，是不是就能回到現(xiàn)實？
反正，事已至此。
“我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人！”
非人類又不算人。
清澈慌張的話語聲落滿了夏日的樹蔭。
他又不假思索地說了兩句什么。
直到大腦一片空白的郁白后知后覺地看清了，眼前人一瞬間變得怔忡的神情，才意識到自己究竟說了什么。
其他一切雜音都隱沒于驟然失色的背景。
男人深黑的發(fā)梢被日光照得幾近透明，美麗的眼眸里盛滿他的倒影。
世間萬物宛如靜止，唯有自己胸膛里的心跳聲如此清晰、鮮明。
原來他說：“謝無昉，我喜歡的好像是你�！�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談戀愛？”
第153章 無限03
撲通、撲通——
初夏日光閃耀，樹影斑駁，風(fēng)停在耳畔，天空中云在流淌，地上偷聽的人們滿臉驚詫。
世界過分安靜，而他的心臟好像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郁白從來沒有想過，會從自己的口中聽到這句話。
……他到底在說什么。
什么談、談戀愛啊。
滿臉通紅的人類猛地站了起來，像做錯事一樣往后退了兩步，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剛才肯定是在胡說八道，你沒聽見……”
“我聽見了。”
那道高大的影子同樣被日光驟然拉長，始終影影綽綽地倒映在他身上，沒有給他任何退縮的空間。
“你問我要不要跟你談戀愛�！敝x無昉說，“還說你喜歡——”
“——夠了不要再重復(fù)一遍了謝無昉�。�！”
好聽的聲音被羞恥得快要爆炸的人類，手忙腳亂地打斷。
雖然此刻并不是在充滿了可愛特效的動畫世界里，但他空空蕩蕩的發(fā)頂，仿佛正坐著一個噗嚕噗嚕冒白氣的開水壺。
于是垂眸注視著他的男人忽地笑了。
“郁白，”他說，“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