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不是你有求于我，連這支廣告都不可能過來拍，更別提正兒八經(jīng)去當(dāng)什么演員了。”姜佩紅嘖了一聲，“老于這次希望落空，估計又得半個月睡不著覺了。”
謝無昉沒有接話，沉默地望向不遠(yuǎn)處大門緊閉的化妝間。
他顯然不是因為對導(dǎo)演的話有興趣才待在這里。
只是因為被那道門里的某個人推出來了而已。
姜佩紅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眼神微微閃爍。
半晌靜默后，她冷不丁地開口：“所以，你還有沒有其他需要的東西？”
“什么？”
“任何我能幫上忙的事，都可以。”她說，“我想跟你再做一次交易。”
聞言，始終面色冷淡的男人終于側(cè)眸看她。
湖水般的眼眸里帶著一絲不解。
“你想讓我答應(yīng)他？”謝無昉問，“為什么？”
簽藝人帶藝人都是經(jīng)紀(jì)人的工作，紅姐并不是經(jīng)紀(jì)人。
姜佩紅的心頭掠過蹁躚思緒，認(rèn)真地在里面翻找著合適的理由：“大概是因為，我也覺得你不吃這碗飯?zhí)上Я耍嗌偃藟裘乱郧蟮馁Y質(zhì)——”
“你愛他？”
她的理由被這個有些突兀的問題打斷。
她微微一怔，然后笑了，嘆著氣搖搖頭：“我本來還想用幫你追人當(dāng)籌碼，但現(xiàn)在看來，這筆交易應(yīng)該是做不成了……你很聰明，不需要我教�！�
徹底放棄了說服謝無昉的打算，姜佩紅索性順著這個話題閑聊下去，自我調(diào)侃道：“我表現(xiàn)得很明顯嗎？才見過幾次面，你就發(fā)現(xiàn)了，可他都跟我認(rèn)識十多年了，反倒像根木頭。”
謝無昉誠實道：“我只是猜測，并不能確定�！�
“就因為我想幫他簽下你？”
“還因為你看著他的時候，遠(yuǎn)比看別人要多。”
他話音清淡，姜佩紅卻因此啞然，良久，聽見自己喃喃地說：“你對愛的理解真是……簡單。”
簡單又直接。
“所以，這的確是愛嗎？”謝無昉問，“想要時刻注視著他，想要幫他實現(xiàn)每個心愿，就是人類的愛情嗎？”
聽到這個問題，姜佩紅驚愕地眨了眨眼睛，好笑道：“你怎么說得好像你不是人類一樣。”
講起愛情，她心緒難平，神思游離，也就沒注意到對方面孔上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是啊，這當(dāng)然是愛，是幸福的部分�！彼f，“不過，人的愛情，遠(yuǎn)遠(yuǎn)不止這些�！�
“還有什么？”
“還有跟幸福一樣多的痛苦、掙扎，和求而不得�！�
姜佩紅看著身邊的年輕人，挑了挑眉：“你不是也嘗過了么？”
生來就幸運(yùn)順?biāo)�、擁有一切的人，第一次有了得不到的東西。
作為一個半輩子都在不斷渴望和不斷失望里打轉(zhuǎn)的普通人，她甚至沒辦法想象這種心情。
“感覺怎么樣？”她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問，“是不是有點討厭愛情了？”
而謝無昉的回答并不令她意外。
“不。”
他的聲線偏冷，神情也淡淡的，分明是平靜如常的模樣，卻無端讓人產(chǎn)生一種不可逾越，也無法撼動的強(qiáng)烈感受。
“……你是那種不達(dá)目的不罷休的人�！苯寮t有些恍然地說，“你可以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付出一切，哪怕是徹底變成另一個人�！�
愛情的開端大多庸俗，一張好皮囊就已勝過千言萬語，如果以眼前人的模樣，竟都遇上了一顆完全撬不開的心，那只能說明……
從骨子里，他就不是對方想要的人。
謝無昉垂下眼眸，聲音冷冽：“這樣不對嗎？”
一貫?zāi)苎陨频赖慕寮t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不……不是不對�！�
她只是想到了與眼前人截然不同的自己。
面對幾乎一樣的愛情難題，做出了大相徑庭的選擇。
她會為了單方面的愛付出心意，但也止步于此。
姜佩紅知道自己沒有那么執(zhí)著，所以并不強(qiáng)求感情必須開花結(jié)果，達(dá)到一個圓滿的結(jié)局。
為什么呢？
“我做不到像你這樣�！彼p嘆著說，“因為太難了。如果只能靠藏起真正的自己，變成另一種樣子，才能得到別人的愛……”
“那一定是件很辛苦的事�！�
渺微的嘆息漂浮在夏日炎熱的空氣中。
化妝間的門被輕手輕腳地打開，又小心翼翼地關(guān)上。
喬今美攥著滋滋震動的手機(jī)，從冷氣充盈的房間里溜出來，有些惆悵地發(fā)了一會兒呆，才接通電話。
她人就在化妝間外，不想打擾里面的對話，所以壓低了聲音湊近手機(jī)聽筒：“喂，怎么了阿麗？”
電話那端的喬今麗見狀，下意識跟著放輕了語調(diào)：“沒什么，隨便問問你在干嘛�！�
喬今美幾乎能想象到妹妹照模照樣湊近手機(jī)的畫面，不禁彎起了唇角——當(dāng)然，只能是靠想象。
浮現(xiàn)在半空中的分鏡又是一片特立獨行的漆黑。
而喬今麗顯然能從分鏡里看到她的微笑，遲疑了一下，小聲問：“你很開心？是找到王子了嗎？”
阿美并不揭穿妹妹語氣里似有若無的試探，也沒有多問，她笑著點了點頭：“是啊，小白找到王子了，把我和厲隊都叫了過來……總之發(fā)生了好多事�！�
阿麗連忙問：“還發(fā)生了什么事？”
“說來話長，一時間講不清楚�！卑⒚勒J(rèn)真地說，“我想當(dāng)面告訴你，你現(xiàn)在在哪？準(zhǔn)備什么時候回來？你真應(yīng)該過來見見外星王子，他很可愛哦�！�
“……”阿麗的聲音更小了，朦朦朧朧的，“那個，我還沒辦完事，那就回頭再說吧，我先掛了�！�
“等一下！”
“怎、怎么了？”
在一片漆黑的鏡頭注視下，被籠罩在夏日光線里的阿美，朝手機(jī)那頭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爽朗笑容。
聲音卻很溫柔。
“你想什么時候回來都沒關(guān)系�！彼f，“不過……”
“下一次再通電話的時候，不要躲在被子里了，好不好？”
第131章 次元38
化妝間里氣溫很低，厲南驍主動開口之后，郁白就沒有再說話了。
此刻敘述已經(jīng)到了尾聲，一貫嚴(yán)肅的警察叔叔語氣異常柔和，郁白心中卻格外忐忑，一時間都分不清是空調(diào)太冷，還是想象更冷。
——王子身后的線條漸漸淡去，從一開始的波瀾四起，到后來的混亂震動，最終全都?xì)w于茫�？瞻�，像是情緒過了載。
郁白很清楚這種轟然重?fù)粝拢竽X一片空白的感覺。
等意識回籠后，心中的世界驟然間天翻地覆的王子，會有什么樣的反應(yīng)呢？
會哭？會尖叫？還是會崩潰？
郁白不確定。
他只是想，如果這件事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話……
他看上去應(yīng)該會是平靜的。
因為在最徹底的虛無與空白面前，連哭泣和絕望都不再有任何意義。
“……事情大致就是這樣�！眳柲向斂粗媲暗耐庑峭踝�，目光里掠過幾絲不忍，但態(tài)度仍舊冷靜理性，“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這里有一份記錄，記下了小白告訴我的動畫情節(jié)，你可以用來確認(rèn)�！�
他遞上了隨身攜帶的工作筆記本。
王子卻沒有伸手去接。
他有些失神地注視著那個看上去明明很真實的筆記本，過了許久，喃喃道：“所以，我真的是個紙片人啊�！�
“之前隱瞞了你這件事，對不起�！庇舭纵p聲說，“我也的確不是外星人，是個普通人類�！�
王子點點頭，聲音平淡：“哦，沒關(guān)系�！�
郁白緊張地看著他。
他靜靜地看著郁白。
在氣氛微妙凝滯的對視中，擁有年輕人類面龐的外星王子，忽然如釋重負(fù)般松了口氣：“那你不是鬼，我也不是，好欸�！�
郁白：“……”
他一臉猝不及防，差點懷疑自己的耳朵：“等等，你說什么？”
“我說——”王子拉長了聲調(diào)，語氣里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不是鬼就好！”
……
好個屁�。≈攸c是這個嗎！
退一步說，明明自己就像個百變幽靈的外星來客怎么會這么矢志不渝地在意鬼�。�！
郁白簡直有滿肚子的槽想吐，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王子從椅子上起身，若無其事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肩上傳來一陣真切的溫?zé)嵊|感。
“走吧，去吃點東西放松一下�！蓖踝映矍澳康煽诖舻娜祟惵冻鲆粋�笑容，“你不是餓了嗎？現(xiàn)在我也餓了。”
片刻后的大樓便利店，站在商品琳瑯滿目的貨架前，單獨跟王子出來的郁白，仍有些回不過神來。
一旁的外星王子倒是完全沉浸在了挑選東西的快樂里，懷里的零食越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