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南驍?shù)臋z查結(jié)論也是如此。
“那間廚房很久沒有開過火了,墻面上沒有新鮮的油漬,臺面積灰,只有洗手池在最近使用過,里面有積水!
說著,他瞥了一眼郁白:“你家的廚房也一樣,平時只用來洗手,還跟我說只是今天想叫外賣?”
“……”郁白干笑一聲,“我錯了厲叔叔。”
這大概就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一旁低眉順眼的嚴璟連忙幫他轉(zhuǎn)移話題:“還有天臺呢!那么沉的西瓜肯定會留下痕跡的!
三人一起出門,穿過樓梯,前往下一站。
嚴璟一路上絞盡腦汁地提供證據(jù):“對了對了,我昨天晚上吃西瓜的時候把籽都吐在花盆里了,很有素質(zhì)吧哈哈!那個西瓜籽也比普通的西瓜要大一點,厲叔叔你馬上就能看——”
推開天臺門,他的話頓時茫然地卡在了嗓子眼里。
昨晚矗立著一個巨型瑜伽球西瓜的天臺邊緣處,此刻竟枝繁葉茂,多條深綠的藤蔓從舊花盆里伸出來,上面結(jié)著好多個大西瓜。
是正常范圍內(nèi)的那種大。
“我次——”
在警察叔叔面前,嚴璟硬生生地把臟話憋回去,拐了個彎再放出來。
“天哪!”他一臉真誠,“昨天晚上還沒有的!這些西瓜絕對是我吐的西瓜籽長出來的,一夜之間就長出來了!我發(fā)誓!”
厲南驍聽著,表情微妙起來。
郁白默默移開視線,忽然有點絕望。
他自己都覺得這些實話聽起來像神經(jīng)病。
盡管如此,刑偵隊長還是很負責地上前檢查了一番。
花盆和地面上是都有承重的痕跡,但這里的確生長著一堆西瓜。
沒有大小不正常的西瓜籽。
至于吃剩的西瓜皮,昨晚就被很有素質(zhì)的嚴璟順手帶下樓丟掉了。
沒有證據(jù)能證明巨大瑜伽球西瓜的存在。
離開天臺前,厲南驍平靜地說了一句:“西瓜不適合種在天臺上,重量太大了,有安全隱患。”
也不知道是在提醒誰。
郁白垂死掙扎:“這些西瓜不是我種的!
厲南驍很配合:“嗯,不是,不過種得挺好!
“走,我們先回你家里!
他轉(zhuǎn)身離開,身后露出的舊花盆上,有著淡淡的字跡:1205。
……是上一任住戶老奶奶留下的標記。
算了,他不想解釋了。
郁白露出蒼白的微笑,拽住正想偷偷去摘個西瓜的嚴璟,一起跟上警察叔叔的步伐。
“好,先回家!
月亮一點點爬上了夜空。
家里靜悄悄的,三個人并排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
墻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往前走著。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聲音。
厲南驍表情平和,耐心地等待著。
嚴璟起初一臉緊張,然后眼皮漸漸開始打架,不停地合上又睜開,像在上數(shù)學課。
郁白則出神地望著茶幾上的那個小圓球。
這是非人類鄰居回贈的禮物,通體灰白色的光滑小球,很輕,觸感冰涼,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總之不太可能是個炸彈。
刑偵隊長已經(jīng)大致鑒定過了。
他推測大概率是個走后現(xiàn)代極簡風格的裝飾品。
郁白在心里覺得不會這么簡單,但他確實也看不出來這是個什么東西。
分針又走了一圈。
厲南驍突然開口:“昨晚的哭聲是從幾點開始的?”
偷偷打瞌睡的嚴璟猛地驚醒,對答如流:“她昨天肯定被我那一掌嚇到了所以今天不來了!”
“……”郁白已經(jīng)心如止水,破罐子破摔道,“其實我也這么覺得。”
“厲叔叔,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在空蕩蕩的證據(jù)面前,郁白決定暫時放棄向警察求助這條路,另做打算。
“你當我今天是開玩笑吧,對不起!
厲南驍卻沒有接話。
他定定地看了郁白一會兒,輕聲說:“我前面過來的時候,在樓下看到孫天天的人了!
郁白愣了愣:“樓下?阿強他們嗎?”
從昨天回家開始,他還沒下過樓。
天哥派給他的保鏢一般是不會主動進小區(qū)的。
“不是。我聽說是有一部電梯壞了,昨天下午出了故障,晚上他的人就守在那里,準備施工換新電梯了!
厲南驍?shù)恼Z氣很平常,透出幾分關心。
“電梯急墜是很可怕的經(jīng)歷,事后出現(xiàn)應激創(chuàng)傷,不小心混合了幻想和現(xiàn)實,也很正常!
說到這里,他溫和地抬手摸了摸郁白的腦袋。
“你應該告訴我這件事的,即使不跟我說,也要把內(nèi)心的感受對其他人傾訴,這樣才能慢慢擺脫陰影。”
厲南驍笑了笑:“哪怕是找孫天天,也行!
郁白就也跟著笑了。
“后半句一點都不真心!
孫天天金盆洗手之前一直是刑偵隊的重點觀察對象,好警察和黑老大當然互相看不順眼。
“嗯,我猜你也沒有主動找他。”厲南驍并不否認,嘴角揚了揚,又問,“你現(xiàn)在感覺好點了嗎?”
郁白點點頭。
雖然厲南驍以為他創(chuàng)傷應激而出現(xiàn)幻想是個誤會,但總比覺得自己被耍了好。
被關心到底是件叫人感動的事。
不過,感動歸感動。
郁白注視著厲南驍?shù)难劬,無比真誠地開口道:“別給陳醫(yī)生打電話,她已經(jīng)退休了!
“……”厲南驍挑了挑眉,“我的意圖這么明顯?”
郁白有點惆悵:“這是我最近第二次拯救陳醫(yī)生的退休生活。”
人家明明也就退休了一天而已。
“行了,不打電話。是不早了,我先回去。”
厲南驍站起來,看了一眼已經(jīng)倒在沙發(fā)上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嚴璟,有點費解。
“這小子也在故障電梯里?”
“不在!庇舭酌娌桓纳匕讶司酒饋恚暗粤藳]熟的蘑菇,中毒了。喂,醒醒,明天還要上班。”
他送厲南驍和嚴璟下樓。
故障電梯已經(jīng)擺上了施工中的牌子,這個物業(yè)日益惰怠的冷清小區(qū)大概從沒有體驗過這么高效率的換新服務。
三人搭乘正常運行的那部電梯下了樓,走出單元樓時,竟恰好遇見一個人。
夜晚微風習習,斑駁樹影里,正朝這里走來的男人身形頎長,額間微卷的黑發(fā)被風吹散,灰藍的眼睛靜得像一個易碎的夢。
再明顯不過的外貌特征。
此前聽郁白描述過鄰居外形的厲南驍當即意識到了,低聲問他:“是這個人?”
在郁白的“幻想”里,沒有任何證據(jù)能讓厲南驍直接上門調(diào)查這個鄰居,因為除了和郁白交換禮物,他什么也沒有做,而且連這都是郁白先主動的。
但這個人畢竟是郁白幻想中危險感的來源。
出于刑警的本能,他會下意識試探一下對方。
見郁白輕輕頷首,于是在與這個陌生人擦肩而過時,厲南驍忽然開口,像是跟面熟的鄰居隨意打了個招呼。
“下樓丟垃圾?”
郁白看見這個非人類鄰居的腳步停住了。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的他跟之前見到的都不太一樣。
也許是寂寥夜晚的影響,讓至今不知姓名的鄰居看上去有一點憂郁。
漂亮的藍眼睛是冬日一般的冷色。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候,他低低應了一聲,沒有不安,也沒有慌張,只是有一點意外。
很自然的反應。
反而是半夢半醒的嚴璟在意識到來人是誰之后,猛地后退一步,驚慌失措地躲到了警察叔叔身后。
高瘦的警察叔叔并不能把強壯的健身教練完全擋住,畫面多少有點鬼畜。
厲南驍:……
郁白不忍直視地別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