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竹琴的陪同,春夏才敢出門,僅僅是過了半月,外邊已然蕭條肅殺,寸草不生。戶外的店鋪門板拆的拆,搶的搶,桌子缺胳膊少腿的,茶壺小碗碎了一地。米行更是慘不忍睹,門口卸的一干二凈,里面廣口大肚的米缸四分五裂,通往里面的的糧庫也是大門敞開,春夏沒再往里走,猜都不用猜里面會是怎么樣一個場景。
她轉(zhuǎn)頭向竹琴行了個禮,“多謝竹琴大哥一直相幫!蓖饷娑歼@般境地了,她的院子卻一直相安無事,想必是他的功勞。
春夏一口一個竹琴大哥叫的人不好意思,竹琴一貫冷著的臉時下有些繃不住,“主子交代的事情,我不敢貿(mào)然領(lǐng)功。”
“竹琴大哥,冒昧的問一下,這里鬧災(zāi)荒的事情是否傳報去京都!比绻⒅肋@里的災(zāi)荒,定會派錢派糧穩(wěn)定災(zāi)情。
那她就可以開倉救濟熬到,賑災(zāi)的糧食過來。
“災(zāi)情一來,我便傳了書信,但一直沒有消息,前些日子再去驛站發(fā)現(xiàn)早沒有了人!敝袂俚莱鲈
前世她餓的頭暈眼花,日日昏睡,早就記不清朝廷是什么時候賑災(zāi)的了,或許就沒有賑災(zāi)?
因為后來她是被送回曹宅的。
京都一片祥和富貴,哪有災(zāi)荒的氣息。
但是也不應(yīng)該啊。
這兒是一塊富庶的土地,放棄誰都不改放棄這里。
還是說......
春夏心中陡然一驚。
如果說,京都里知道了這里的災(zāi)況,仍舊沒有派發(fā)錢糧。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朝廷在選擇時機。
就像她在選擇時機一樣。
‘有限的糧食救源源不斷的人!
上面在等。
熬著那些老弱病殘的人。
春夏突然覺得惡寒,冷到骨子里的難受。
“救救我,救救我!庇形⑷醯娜寺晜鱽。
春夏收神,聽位置似乎是酒坊里邊傳來的。
竹琴先一步過去就見一個長相清秀的男子,倒在里屋,他雙頰緋紅,支起的鍋里燒著吃剩的食物,濃重的酒氣伴隨這隱隱的酸味。
春夏低頭一看鍋里。
野菜混著酒糟的碎渣,看著還好,但聞著發(fā)酸,要吃下這些定是不好受的。
她看著躺著囈語的男子,他也是聰明挑了家不算破敗的門店,想著吃酒糟解餓,她一時間也分不清這人是聰慧還是愚笨。
要說聰慧吧,這發(fā)了酸的吃下去,自己不難受才怪。
“竹琴大哥,麻煩把人抬去院子吧!鄙砼杂辛巳,她心底倒是有了幾分的底氣了。
竹琴武功了得,若對方非良善到時候再哄了去。
現(xiàn)在她能救一個是一個。
回到院子,竹琴抽出一根毫針對準(zhǔn)男子的百會穴扎下,毫針是在酒肆旁的藥鋪找到的,他常年習(xí)武對些穴位略知一二。
旁邊的環(huán)兒睜大眼睛看著長長的一根細針從頭頂捻送進去。
床上的人被刺激得微微動了一下。
緊接著他的風(fēng)池穴又挨上一針,可能是竹琴力道大了些,男子直接掀開眼皮,把邊上仔細觀摩的環(huán)兒嚇的叫出了聲。
春夏聽見響動,看著鍋里煮好的粥,端了一碗出去。
男子已經(jīng)醒來,但看著眼神游離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直到見著端來白粥,頓時來了精神。
也顧不上發(fā)燙囫圇吞棗起來。
“感謝各位搭救!边@人還算有禮,雖然極餓但仍趁著吞咽的空檔抬頭道謝,很快碗里的粥見了底。
看他意猶未盡的模樣,春夏又給續(xù)了一碗,沉默見此兩眼放光,嘴上像是吃了烙鐵不停哆嗦道謝,嘴上也不停吸溜著粥水。
“小生剛祈求菩薩保佑,沒想到遇上了真的活菩薩了。”沉默吃完最后一口,胃才勉強緩和下來,“在下姓沉,單名個默!
沉默?
聽著好耳熟啊。
春夏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聽過。
“鎮(zhèn)上的青年走的走逃的逃。”春夏上下打量眼前這個男子,看著并不是很文弱,災(zāi)荒一來應(yīng)該是有時間逃走的,“你為何還在這里。”
“說來有些慚愧,我是酒肆旁邊醫(yī)館的醫(yī)師,我?guī)煾冈朴尾伤幜,我得等他回來!闭f著撓臉的時候摸到了頸部的毫針,隨手拔出插在虎口處,然后嘿嘿傻笑,“見笑了,見笑了,我見隔壁酒家釀酒的酒糟還在,想著都是米糧谷物發(fā)酵的,不拿來吃豈不是浪費,沒想到酒糟反酸中毒了!
見過中毒的,沒見過醫(yī)師給自己下毒的。
環(huán)兒憋著氣都快笑出聲了。
“我確實只學(xué)到了師傅學(xué)術(shù)的皮毛。”沉默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既擠不過衙門前的難民,更沒有之前的東西去富人前的院落里換東西,這才在附近拾些東西填飽肚子!
“什么衙門、富人?”
“啊~你們不知道么,災(zāi)民有一半跑去衙門說理去了,還有部分手頭上有些值錢物件的去王大富商那兒換點米糧了!
春夏恍然,難怪這兒周邊見不著幾個人。
“衙門那邊怎么說!
沉默攤攤手,表情嚴(yán)肅,“還能怎么說,大門緊閉,沒有朝廷來賑災(zāi),誰敢開這個口子,知縣又能做什么,他若是清貧便也沒有余糧,他若貪墨更不可能接濟百姓。”
是個死局。
“那富商那邊呢!杯h(huán)兒好奇問道。
沉默更是搖搖頭,“他們將糧價抬的極高,任是再貴重的東西都換不來十斗。”語氣沒有之前的嬉皮勁,滿滿的無奈和悲涼,“裁縫店的老張,還有混沌店的馮麻子為了換點吃的已經(jīng)賣了女兒。”
“聞言王大富商在男女之事上有特殊癖好,娶了幾方小妾皆無善終的!彼孀∧槪榫w起伏壓抑,“哪些女孩子才十幾歲……”
沉默沒有再說下去。
“那姓王的是此處大戶?”站在一旁沉默寡言的竹琴,抬眼問道。
沉默搖搖頭,“這里很多莊子做的是茶葉、絲蠶、紙宣的,只因獲利之多,而這姓王的做的米糧農(nóng)田生意,一直以來算不上鎮(zhèn)子里最富貴的,要不是這次災(zāi)荒,他抬高價格,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