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非白也是這個打算,想把人弄齊了一并解決了,省得尾大不掉。
結(jié)果,吳府的下人跟諸護衛(wèi)找遍了府內(nèi)許多地方以及席位都沒看到人。
羅非白皺眉了,隱隱覺得不對,去問其他同席之人,都說其離了一會,不見人,而她瞥過原本曹琴笙就坐的位置,一眼掃過,瞧見上面碗筷散亂,留下一些餐食殘留也不喚下仆處置。
她記得不管是張信禮嘴里還是青山學堂中的發(fā)現(xiàn),此人都有些潔癖,而且好整潔秩序,從不講東西亂擺。
如此繚亂,想是一直心不在焉,另有心事。
“不好!”
“柳乘虛在哪?”
羅非白冷聲質(zhì)問,不遠處的風嫻廳中,眾人聽到聲音,溫云舒起身時,看到對面一直冷眼不理局勢的女子亦皺眉側(cè)身去看。
“柳大人?柳大人剛剛要去恭房,往花園那邊走....”
眾人帶守衛(wèi)匆匆趕到假山花園,要入恭房路徑,卻瞧見南側(cè)院子屋瓦冒了煙....
“著,著火了!”
“屋里有人!”
羅非白看著火勢,滿眼都是火光,臉色頓時慘白起來,有些驚懼得往后退....
來晚了,人死了嗎?
又死了嗎?
頂著內(nèi)心的恐懼,她第一個沖上去踹開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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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確有人,有人在喊救命。
熊熊大火,濃煙滾滾,屋內(nèi)人已經(jīng)奄奄一息,而破門而入的眾人一眼屋內(nèi)渾身血淋淋昏迷不醒且手握利刃的曹琴笙,也看到了肩膀中刀后帶血拍門掙扎的柳乘虛。
“曹琴笙,他要殺我,被我抵抗,我....”
柳乘虛看到第一個踹開門的是羅非白,愣了下,但立即對后面的眾人大喊。
這是眾目睽睽之下的事。
這時,那學生躥上來,跪下了。
這學生利落,跪下后就高聲叫喚:“殿下,學生少時曾見曹琴笙在山中小道為了一個少女襲殺了一位官員,那位官員既是祭壇案中從懸崖拋尸的那具男尸。”
這.....
吳侍郎知道自己這壽宴已經(jīng)完全被人設計死了,連他的府內(nèi)都有柳乘虛他們安插的人,不然不會避過耳目,讓這兩人在這里偏僻之地你死我活。
而這個結(jié)局也是柳乘虛要的。
他顧不上別的,只瞧見羅非白踹開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里面的濃煙跟熱火給嚇到了,不斷后退....
不過動靜這么大,那些苦主聽消息,全部尾隨過來了,剛好聽到了學生的指控,這下是真控制不住了,撲上來就要吶喊,聲勢浩大,竟差點沖撞了言洄。
言洄推開大將的護衛(wèi),目光在混亂人群中急切看去,驟看到玉面似雪的羅非白已經(jīng)退到了拱門邊上,額頭滿是冷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都有些飄忽了,在白日火光照耀下都顯得慌亂不堪。
他急了,正要推開人沖上去。
這時,羅非白也不知被誰撞了一把,身子無骨似的,直接被推攘歪倒,眼看著就要栽進邊上花草土溝里,言洄長腿急步,伸手要去拉她,但指尖支持,卻見后面的人從拱門進來,一只手推著羅非白的后腰撐住。
細指軟握,長而清冷,一手遮了了大半個腰,指尖甚至環(huán)握了腰側(cè)些許。
拱門陰影下,眉眼淡淡渲染,女子撐著羅非白一瞬,看了神色低沉的言洄一眼,兩人都收回手,她從回神的羅非白身后走出,從邊上看她臉上的蒼白細汗,也看到她嘴唇無血色。
回頭,看到熊熊烈焰。
那一刻,三人似乎回到很久以前。
不過羅非白反而最早醒悟過來,扶著白墻看去,因為柳乘虛被救出來后,得了諸多慰問安撫跟關切,唯獨曹琴笙,他被抬出來時,斷臂一處空蕩蕩的,一身的血,臉上有不甘的神情。
死了嗎?
“柳大人還好,但這曹山長還未知生死,血流太多了,可能留不住了!
“救他!”
言洄厲聲而下,卻見程削迅疾上前跪下,且拿出一枚令牌。
“殿下,在您辦紅花案時,下官已得王都監(jiān)察院總部得徹查另一案的命令,既事關亂臣奚玄通敵一事中的重要犯人柳青蘿!
“還請您應允下官拿下此女!”
他說著,指向羅非白身后的女子。
溫云舒?
不,是趕到的溫云舒錯愕看向的人——那個站在羅非白身邊的女子。
那個氣質(zhì)清華宛若神降的女子。
被程削如此指控,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吳府之事就是一場威逼。
曹琴笙乃罪魁禍首,而似乎有所偏向要徹查儋州拿下太守跟程削的太子殿下也勢必要因為隨行帶著柳青蘿而被引入當年之事。
那監(jiān)察院總部的令牌以及徹查密令是誰發(fā)的?
帝王嗎?
但背后一定有柳乘虛跟程削這些年在朝中暗中攀附上的后臺出力。
如今仔細一想,可以得出答案。
——三皇子宎狡。
還有誰敢跟太子作對?
逼太子撤出儋州,要將此案囫圇止步于此。
這就是柳乘虛跟程削的謀算。
不過不完美之處就在于——羅非白來得太快,那曹琴笙應該再留一會....
估計現(xiàn)在也死絕了。
帶傷虛弱的柳乘虛在無辜中,冷眼看著面無表情的太子跟那邊看著比他都嚴重羸弱的羅非白。
這一戰(zhàn),大獲全......
“柳青蘿?”
那女子忽然慢吞吞吐詞,寒煙素寡,若有所思,突偏頭問身邊人。
“羅大人,當年在鱗羽閣,你也算見過我.....”
“你覺得,我跟柳青蘿姑娘,像嗎?”
羅非白本是心神不寧,聞言看向她,那些過往恐怖的記憶仿佛都淡了,只剩下眼前人臉上的冷清,跟太子言洄忽如其來的冷笑。
“下官....不知,畢竟沒見過那位女子!
她嘴角輕扯了下,也沒說什么,只是伸手,從后面實為高手的女仆手中接過一枚令牌。
指尖夾著。
上面一個周字。
“我說過了,我家是養(yǎng)馬的!
“戰(zhàn)馬!
整個國家的戰(zhàn)馬大多出自北地周氏馬場。
桁朝定鼎逐鹿立國之事,若說三分在清流抉擇明主,既奚玄的爺爺領頭帶著清流名臣做抉擇,那四分在驚才艷艷的開國帝王,既言洄的曾祖。
那么,剩下三分就在關乎北疆騎兵戰(zhàn)馬之勇武的周氏等北地權爵。
周氏是權爵之首。
北疆抵抗羌族的那一片防線,七分重要在戰(zhàn)馬,因羌族好戰(zhàn),騎兵強悍非常,為陸地之王,也只有戰(zhàn)馬供給到位,桁國才不會滅。
所以....周,這個姓氏非同小可。
而母族雖被洗清冤屈,但已覆滅,沒有任何娘家助力,又因為從小為書童,未得正統(tǒng)皇家教育,不得朝堂臣子們喜好支持的言洄最終被確立為太子,也是在跟周氏聯(lián)姻之后。
所以這一枚令牌代表著什么?
是皇權跟北地的聯(lián)姻,是國運興衰的轉(zhuǎn)折,是....
這個女子被誤認為他人后,平靜之下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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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想到太子妃在這。
她竟是跟言洄隨行而來。
不說兩人相敬如賓,感情不愉,既是感情好,也不該一起冒險,這并不符合皇家規(guī)矩,也根本不在朝廷知曉之中,否則閣部是定然不同意的,怕是帝王也會降罪。
可她還是出現(xiàn)在這。
言洄瞥過冷汗直流難以置信的程削,“是宎狡那蠢貨告訴你太子妃在王府?連障眼法都看不穿,還敢圖謀別的?”
“上下愚蠢,倒是一脈相貼,不怪兩相得利,歡喜非常!
太子殿下心情不好的時候,那嘴也是淬了毒似的,噴得精準。
太子妃周燕紓在嚇住眾人后,又將令牌遞給身后女仆,靜靜問羅非白,“羅大人是在休息一段時間后再處理眼前之事,還是....”
她的目光屢屢瞧過這人額頭冷汗跟唇瓣蒼白,未曾顯露多余情緒,只是姿態(tài)素雅中,給這人選擇的權利。
羅非白已經(jīng)平定了見火勢而慌亂不安的情緒,夢魘退去不少,主要是眼前局面容不得她分心,她婉拒了太子遞過來的方帕,退開一步,躬身行禮見過太子妃,也謝過太子的照顧。
周燕紓跟言洄齊齊眉頭輕蹙,看著這人無懈可擊的見駕禮儀,都沒說什么。
而言洄不愿這人帶著疲憊難受還要處理此案,于是抬手示意蔣飛樽,寡婦已經(jīng)被喊來了。
“趁著人都在,案子就在此解決!
“柳太守既然還不會死,就再逗留一會,可愿意?“
相比心神失守的程削,柳乘虛城府深得多,他不確定太子一方跟羅非白還查到什么,表面虛弱中,不露破綻,欣然應允,眼底也瞧著那邊太子身邊的太醫(yī)還在不斷救治著的曹琴笙。
這人,應該活不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