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江哥!
清瘦的差役打著哈欠跟同伴一起把張翼之帶走,臉龐在昏暗的燭光下有些看不清臉色,大抵也在打瞌睡吧。
進入張翼之牢房之后,最近常駐的縣衙大夫給熬好了補血湯,讓邊上的清瘦差役端過去。
后者應(yīng)下了,端過補湯進了拐角,頓足了,從衣內(nèi)拿出東西.....
送到牢房,張翼之正要被喂藥,突然,上頭一只手猛然抓住清瘦差役的手腕。
聲音如鬼。
“大半夜的,補血湯里可不興放別的藥物給人喝啊。”
“小五!
小五被江沉白按住,大驚失色,而各個角落很快趕來其他差役,看著這個往日的“弟弟”跟同僚被抓現(xiàn)場,既難以置信又痛心。
怎么會是他!
張翼之虛弱中,聽到了動靜,轉(zhuǎn)過臉,瞧見昏暗的走道中,穿著常衣、跟這骯臟牢獄格格不入的羅非白緩緩走來。
她彎腰,拿了那一碗藥,手腕微轉(zhuǎn),碗里的藥汁輪轉(zhuǎn),仿佛在搖勻里面的毒粉,然后遞給張翼之。
“給你傳消息的人,給你的也不止是消息,這多余的毒,一點就可以讓你解脫了,張捕頭可感動?”
毒藥到了嘴邊,張翼之惶恐,怒瞪臉色灰敗的小五,緊閉嘴巴,忍痛身體往后仰,抵死不喝這些毒藥。
“其實本官一直很疑惑,滿嘴惦記著要保護家人的你為何一直沒有找機會自戕,其實外面的人也希望你自戕,一了百了,這才是落馬的爪牙該有的品德,但你沒有!
“果然人的本性之愛是自己,你始終期待本官會敗在那些人手里,只要本官沒了,這里重新被那些人掌管,你就還有活下去的機會——比如偽造病死獄中,改名換姓逃走......”
“可惜,你愛惜自己性命,別人也一樣!
羅非白瞧著張翼之,似笑非笑。
“還在猶豫嗎?”
張翼之這次是真怕了,臉頰顫抖著,也浮現(xiàn)出難以控制的燥紅,“我.....你應(yīng)該也猜到了背后之人非同小可,如果我真把那人身份告訴你,你也未必是其對手!
羅非白:“這么愛護本官性命?”
羅大人陰陽怪氣的本事是厲害的。
張翼之尷尬,垂下眼,“等你把永安藥鋪的案子查明白了,再來問我吧,您也說了我區(qū)區(qū)張翼之骨子里還是個小人,其實更愛惜自己性命,還想自保,那我.....總得等一個結(jié)果!
什么意思,案子不是已經(jīng)明白了嗎?
難道這張翼之依舊覺得羅非白不能解決這個案子,外面還有不可控之人威脅到他,一旦他吐露實情就必死無疑?
江沉白跟張叔不解。
羅非白笑了笑。
“那就明天見,張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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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城內(nèi)早已沸沸揚揚傳播永安藥鋪真兇的事,畢竟昨晚的動靜可不小,鄰里都窺見了三四分,再一合計就知道情況了,可是嚇得要死。
春時早晨,露珠帶著三分清涼,怪醒人瞌睡的,而老百姓多勤懇,早早起來做買賣,一派欣欣向榮的跡象。
在街道人流中,張信禮架著一輛騾車,跟著張族長等人要出城。
守衛(wèi)認識張族長,打招呼后看了看張信禮,挑眉,“這位....”
張族長忙說是清白的,大人已經(jīng)放人了。
“孩子年輕,想著救父,好在大人寬厚,體諒他孝順,這才放人,這不,這孩子想著回村告慰祖宗,就跟我們一起回去了。”
“這樣啊,倒是孝子,不過我等當(dāng)值,前面幾個不著道的被那幾個杖罰的差役咬出去了,縣令大人判其瀆職枉法,如今都一起去伐苦役了,咱們哥幾個可不能馬虎,也只能得罪了——那一車是?”
張族長順著那守衛(wèi)指著的騾車看去,里面一個個大桶,看著很顯眼。
這時,張信禮說話了,“是藥材,藥鋪出了事,有些藥材處置不好,容易受寒壞了,即如此,還不如分給我張家族人,免得浪費,且年紀大的長輩們多有舊疾,能用上也是好事!
“而且張榮伯父的案情雖有真兇顯露,我父親是清白的,但也的確心腸不軌,犯了錯,理當(dāng)做些補償!
邊上人聽到,不由夸贊。
不說張作谷這人如何不好,又是否清白,這當(dāng)兒子的是真的沒話說。
守衛(wèi)也笑贊后要放人。
張族長等人連貫過關(guān),但就在騾車要過去的時候。
“等下!
一道聲音傳來。
眾人轉(zhuǎn)頭看去,馬蹄聲滴滴答答傳來。
騎著馬的江沉白從后面過來了,而四周涌現(xiàn)了好些差役。
包圍了他們。
張族長懵懂了,看著江沉白正要問,但又隱隱察覺到可能問了也沒用。
他好像攤上事兒了。
他嘴唇動了動,還未說什么。
江沉白拔出腰刀,看著一人淡淡道:“是我們請他出來,還是你請他出來!
“張信禮!
張信禮的臉色其實送聽到江沉白那一聲“等下”的時候就完全慘淡了,如今臉頰僵硬著,木然看著江沉白,嘴巴微張,“江差役,您這話是什么意思?這么大陣仗,是要抓什么人嗎?”
“莫非是懷疑我?”
“還是說,這是縣令大人的意思?”
邊上早茶鋪二樓簾子掀開,一人走出,拿著蔥油餅慢吞吞撕著放進嘴里,一邊俯視著他們。
可不就是縣令大人么?
一大早的,還帶著幾分早起的疲倦跟慵懶,吃餅的模樣也顯得意興闌珊,但瞧著張信禮的眼神是真冷淡。
仿佛在看一頭落入陷阱的愚蠢獵物。
被一個眼神就踐踏到了深處的張炘禮握著馬韁的手臂都繃緊了。
陡然,砰!
騾車上的木桶蓋子掀起,一個黑影猛然跳出,踩踏過騾車木板,如同獵豹一般抓住了早茶鋪的桿旗尾巴,往上拽撲就朝著二樓的羅非白襲去!
第33章 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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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差役眾多, 早已布防縝密,就是圖著甕中捉鱉來的,還能讓這古井殺手當(dāng)場害了他們的縣太爺不成?
羅非白身后的老王跟李二沖出, 從上面聯(lián)手跳劈。
就在屋檐瓦片上, 崩裂脆響,瓦片碎塊齊飛。
本來就身體中箭的古井殺手根本不可能抗衡兩個強健之人的聯(lián)合攻擊,落地后,胸口血液侵染衣物,且抬頭看著那該死的小白臉縣令還在不緊不慢撕著蔥油餅吃。
古井殺手咬牙切齒,眼神如淬毒一般,但知道不可能拿下這狗縣令好要挾他人讓自己全身而退,于是他果斷后撤, 試圖抓住街邊的其他百姓。
“攔住他!”
江沉白怒喝之后, 騎馬快沖,一刀劈過,古井殺手撲向百姓的路徑被攔截, 且被逼得后退,后頭其他差役包圍上去, 一通圍殺。
把他壓得死死的, 根本殺不出去。
另一邊, 張信禮在張族長等人難以置信又充滿懷疑的質(zhì)問下解釋了為什么古井殺手會在木桶里。
“我?我不知道啊, 之前裝載藥物的時候, 族長您是見過的, 我怎么會讓這個歹徒藏在里面!”
“我跟他真不是一路的, 定然是這人逃離永安藥鋪后, 盯上了我,借此躲在木桶中想要趁機逃走!
“我對天發(fā)誓!”
張信禮往日的聲譽起了一些作用, 張族人等人固然起疑,可這人的理由其實也不是不可能,他們一時也沒法提出反駁,心中并未全信罷了。
一切還得看縣太爺如何做主。
此時,羅非白突然咳嗽。
氣氛頓時冷凝住了。
張信禮抬頭看去,心中其實緊繃非常,也忌憚非常,額頭都有了些許冷汗。
然后,他瞧見咳嗽的羅非白轉(zhuǎn)過身,扶著墻從里面拿出了一杯水喝。
一大早吃多了,嗆住了嗎?
畢竟這蔥油餅是真的實在啊,她一瘦巴巴的公子哥兒吃了大半個,可不就噎住了。
張信禮:“......”
他咬牙切齒,卻更惶恐了。
這位明明應(yīng)該死去的縣太爺突然到來,用了短短幾天就毀掉一切,好像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任何設(shè)計都顯得蒼白無力,人家越自然隨意,卻顯得自己如跳梁小丑。
莫非,其已經(jīng)掌握了自己犯罪之證?
若是如此,哪怕那人被拿下后不供出自己,萬一對方真有證據(jù).....
張信禮搖擺不定,卻見羅非白順溜了咽喉后,扶著欄桿喘氣,再瞧著他開了口。
“是在想要不要強行逃走是嗎?又怕這樣逃了等于此地?zé)o銀三百兩,反做賊心虛,就此毀了原本還可以穩(wěn)住的根基,從此成了通緝犯!
“但你又怕不逃,等這古井下的滅門真兇被抓,哪怕他抵死不供出你,萬一本官有證據(jù),你也等于自投死路。”
“也不對,不是自投,你是本來就在牢籠里!
縣令大人擅長拿捏人心,三言兩語就道破騾車上的張信禮窘境。
張信禮垂首,“大人,若小民是清白的,您這般陣仗的捕殺,小民如何不怕,但既是清白之身,如何會是大人您的獵物,又談什么牢籠呢?”
“小民可是被您抓進去過了,最后還是沒有罪證證明我的嫌疑,這點,您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