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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翼之跟柳甕本身分別是高傲跟狡猾之人,但自打老縣令死后,沒了上面掣肘,外加權(quán)力下移,原本屬于縣官那獨掌一縣駕馭萬民的權(quán)力放松了人心之欲,削弱了本性之謹(jǐn)慎。
所謂鬼神,來源皆是人。
是以,高傲者越發(fā)傲慢。
是以,狡猾者漸趨偏執(zhí)。
兩人在這些時日培養(yǎng)起來的上人之尊驅(qū)使他們執(zhí)意要讓挑戰(zhàn)他們權(quán)威的江沉白等人今日徹底敗亡。
起因也是從前這人跟張叔他們就是頑固分子,并未完全順服或者隱忍,總有大小的事磕絆他們行事。
最初張柳兩人地位不穩(wěn)還有忌憚,忍了幾分,后來地位穩(wěn)了之后,就開始打壓了,江張二人被打壓后,沒有反抗的能力,只能自惜羽毛,事事小心,也不敢在明面上忤逆他們。
本來至此也算滿意,但兩人內(nèi)心始終如鯁在喉,未嘗不是在等一個機會。
現(xiàn)在機會就上門了,這兩人不知死活,正好也發(fā)泄這段時日來的厭憎。
到了衙門跟前,心中忌憚無奈的張叔依著往日的性子有心擋責(zé),也算護著小輩,先于江沉白上前行禮,主動匯報了這次案子實情,簡明扼要,重點描述鐵證跟供認(rèn)狀。
主求滴水不漏,堵住張柳而人找茬打壓的路子。
然而張柳二人畢竟狡猾,翻了下供狀跟張叔跟江沉白記錄的案提,看出了他們內(nèi)心偏重。
這種偏重是沒法隱藏的,因兩人若有心為其減刑,就必然要在查案的過程中記錄案提,期間文字要避重就輕,為其說情。
柳甕最為敏銳狡猾,那如狐晦暗的目光既跳落在懵懵懂懂的阿寶身上——沒上刑,無繩束縛,還一副天真的樣子。
加上張叔跟江沉白的為人,他還能不清楚,內(nèi)心暗嘲,卻又滋生隱秘的歹意,上下打量阿寶后,拿捏小書吏記錄的案記冊子,故作細看,過會,才在沉悶的氣氛中冷聲道:“倒是毀滅仁德的惡事,罪者不少啊,反響亦是惡劣,如今都涉及兩條人命了,又是毒婦戕害夫家,該是要重判的!
“人人不可免!
不可免是對的,他們巴不得趙鄉(xiāng)役跟陳生被重判,但這樣一來,阿寶就要被....
張叔看柳甕臉色就知這人狡詐,要拿捏阿寶了,心里下墜,卻是道:“您老說得對,但阿寶此女乃癡兒,天性殘障,乃被兄長誆騙指使,且不知所為惡事,起因陳生惡意,但陳生本身歹毒,卻非真兇,既非真兇,阿寶既非幫兇,按我朝對殘障之人有所寬厚,且其非幫兇,又未造成.....”
他的話被打斷了。
張翼之厲聲呵斥,“老張,你是仵作,查案循刑這種事就不由你主張了,柳師爺跟本捕頭自有主張,且此案實在重大,雖有兇手供認(rèn),還是缺了其他人證跟鐵證,為了不至于此案留有豁口,讓知府那邊監(jiān)察出錯,我們會重新研判,相關(guān)人等全部關(guān)押起來等候驗查,再做筆錄!
其實,這個做法也不算錯,兇殺之罪是有外差辦案回衙匯報后,上官再復(fù)審核驗的流程,否則外差若有差錯,擔(dān)責(zé)的是整個衙門。
然而,若是證據(jù)齊全,兇手還認(rèn)罪且多人見證的,是不需要這個流程。
不過這可要可不要的流程,主權(quán)非在江沉白跟張叔手里,他們不是能做主的人。
做主的新縣令不在,那就是柳甕跟張翼之說了算的。
挑刺,拿捏,故意掐著關(guān)節(jié)撈油水,或是從犯人手里撈偏門好處.....
司空見慣。
江沉白跟張叔都知道這一關(guān)不好過,若是沒有阿寶,也是無所謂,畢竟證據(jù)齊全,黎村人眾口鑠金,這兩人也得愛惜羽毛,再怎么樣也不可能黑白顛倒,但一旦拖延牢獄復(fù)審的時間,那阿寶在牢獄里肯定.....
江沉白正要說話,張翼之虎目如電,“江沉白,你不服?對了,本捕頭倒是忘記了,你素來是個不服人的,不僅跟案件嫌疑人之一有所交情,還請其吃吃喝喝,更當(dāng)著嫌疑人的面編排上官的惡語,無視衙門權(quán)威,這案子看似調(diào)查得井井有條,不會是你們勾結(jié)后的結(jié)果吧!
“若如此,哪怕我跟柳師爺不計較你忤逆上官的罪名,也決不可輕輕放過!
“來人,將案情相關(guān)之人帶入府內(nèi)徹查,再將違紀(jì)的江沉白再行杖刑殺威!
“我倒要看看縣令大人還未趕到,有何等枉法之狗賊妄圖作亂壞了法紀(jì)!
“拿下他!”
張翼之在外豢養(yǎng)爪牙,在衙門之中自然也勾結(jié)了不少衙差抱團擁護他,不斷打壓異己,最后得勢的自是他的人,踴躍執(zhí)行其惡意的也自有附庸者,這些附庸者既附庸了,除了不被打壓,也自是有其他好處的。
勒索錢財,勾結(jié)鎮(zhèn)中下三行的歹人淫賭拐,放松刑法,獲取暴利供養(yǎng),一個個賺的盆滿缽滿,而此行幾次被江沉白撞見且阻止,甚至有了沖突,心中十分嫉恨,巴不得這人受刑離職。
烏泱泱跑下四五個人包圍了江沉白他們,一來是知江沉白身手,怕他反抗,二來也是防著李二這些人幫忙。
不過,若是反抗更好。
反刑抗令,等于冒犯衙門,不僅要被奪職,還可下獄。
張翼之心中歹毒,想要徹底降罪弄死江沉白他們,而在氣氛劍拔弩張之時,江河等人都不知作何反應(yīng)了,黎村隨同的漢子們更是在心里叫屈:天煞的,他們黎村是合適冒犯天君了啊,這運道背得,他人死活,衙門內(nèi)斗關(guān)他們升斗小民何事?
他們迅速往后退,想要避開這等紛爭,唯恐被牽連,江松也怕了,往邊上躲,還拉著江河一起,然江河雖害怕,卻是沒動,既站在板車尸身邊上。
李二暴怒,正要發(fā)作,卻被江沉白按住了肩頭,后者上前,欲先擔(dān)下杖刑。
此時此刻他已經(jīng)顧不上期待他人救他了。
形格勢禁,先保住張叔他們。
但他還沒跪下,袖子被扯了下,拉起,他一怔,轉(zhuǎn)頭看向身邊人。
這人單手還握著油紙,吃下最后一顆糍粑,后說了話。
“如果我剛剛沒聽錯,你們說的是將所有案情相關(guān)之人下獄復(fù)審?”
“是否包括我?”
“你們不知道我上面有人嗎?真是好大的狗膽啊。”
啊,這?
黎村的漢子們都窘了,真是好熟悉的口氣跟言辭啊。
上頭有人!
第19章 令牌(今天再更14號的,14跟15不更,16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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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甕跟張翼之此前目的是江沉白,但也知有這么一個案情相關(guān)的小白臉,也是她復(fù)述了那辱罵自己兩人的話,在兩人心里跟死人也沒什么區(qū)別。
人這么一堆來到衙門前,一眼就能瞧見她,當(dāng)他們沒注意到?
她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就是自己找死。
“你就是那個人在現(xiàn)場跟死者同床的奸夫?還被村民抓奸在現(xiàn)場,如此說來,你一開始就是嫌疑巨大的疑犯,若是重審,必得先從你開始,但本捕頭未想到你不僅有犯案的嫌疑,還敢藐視衙門,咆哮當(dāng)場,還敢說背后有人,莫非就是背后有人才敢操控兇案調(diào)查,指鹿為馬?”
此時,跟張翼之往日也有幾分熟面,眼神交錯過,曾經(jīng)吃過幾次酒席的趙鄉(xiāng)役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雙手被縛,腿卻是好的,登時跪地喊冤,“大人我冤枉,小人好好的鄉(xiāng)役,就因為被江家因為其夫無生育之能,欲紅杏出墻的林氏愛慕于我,小人厲言拒之后,其懷恨在心,炮制兇案栽贓于我,小人有心喊冤,奈何這不知哪里來的公子哥為脫罪竟參與調(diào)查,跟幾位差役大人相謀,將小人騙入彀中,還以罪名安插小人頭上,小人上有雙老,下有五個兒女,生計艱難,哪里敢犯如此大罪,現(xiàn)在那罪婦引罪自戕,死無對證,小人實在求訴無門,在此求您給小人做主啊!”
一同來的人真心被此人的嘴臉給氣到了,那幾個想退逃的黎村漢子都有了遲疑。
倒不是正義之心復(fù)燃,而是忌憚。
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難道還會就此脫罪?那往后之人回到村里可會記恨他們?
幾人正要低聲商量如何應(yīng)對,卻見那邊兇神惡煞的差役也要去拿羅非白。
“干什么!”李二上前質(zhì)問,卻被往日同僚迅速用水火棍襲擊擊打腿部。
猝不及防跪地。
見不得自己兄弟受害,江沉白惱意上來,一把抓住這些人還欲砸下的水火棍。
“好啊,江沉白,你還敢反抗!
柳甕抓住機會,以師爺?shù)纳矸菽媚罅藥讞l刑法,厲聲讓所有差役將人包圍.....
這邊小書吏著急,也偏向張叔等人,壓著聲音催促:“哎呀羅公子你快說你背后有什么人,快啊快啊!
他年紀(jì)輕,也不知內(nèi)情,偏信人,總覺得這羅公子這么厲害,又兩次三番揚言有人,那肯定有人。
羅非白退了一步,到了江沉白肩膀邊上,矮了他一些,抬了手,“當(dāng)我是說笑的?我上頭真有人!”
張翼之跟柳甕沒心思花時間在上面,而且拿人下獄要快很準(zhǔn),一切拿捏在自己的地盤里,不能讓人有多余的話語去反擊己方。
只要以正當(dāng)理由拿進了牢獄,羅織罪名信手拈來。
誰知這些衙差正要接近羅非白,江沉白用力一頂,那握著水火棍的同僚就往后踉蹌了。
阿寶懵懂,見到了這幅混亂場面十分慌亂,下意識就要打人,卻被張叔拉到一邊。
街邊的人多,來往的縣民觀望著,又不敢摻和,就是看熱鬧,但多數(shù)人心里都知道是非黑白,畢竟江沉白這些人好幾次當(dāng)街護著無辜的人免于被一些黑心肝的衙役勒索錢財,只是他們招惹不起啊,只能默聲看著這一切。
旁側(cè)面館的老板都放下了勺面的竹漏,皺著眉,微微嘆氣。
這阜城怕是要完了,可惜了那么好的老太爺勤勤懇懇經(jīng)營的大好光景。
“我是先太爺?shù)暮筝叄∧銈冋l敢拿我!”
嗯?
所有人都是一驚,連張叔跟江沉白都有點迷糊了,但很快意識到:不可能啊,他們跟老太爺再熟不過,其宗族子嗣單薄,皆是認(rèn)識,怎么會再多一個子嗣?
“前些時候我便在外聽聞老太爺亡故有異,特來阜城追查,沒想到你們縣衙這么黑心肝,還敢拿我....”
張翼之跟柳甕先是不信,但心里發(fā)虛啊,為了避免這人再叫喊引來縣里沸騰喧嘩,張翼之顧不得身份了,親自快步下了臺階。
老太爺之事絕不能提到明面上來,至少若是證明這人真是其后代親族,他跟柳甕絕對會受掣肘,起碼明面上不能對付,不然傳出去太難聽,也是不尊先縣令,更惹人懷疑。
自得杜絕其身份坐實。
所以張翼之急了。
這邊,羅非白見張翼之沖來,低聲急促:“江沉白,快將行囊給我,我手里有證明我是老太爺后輩的憑證!
江沉白立即反應(yīng),迅速將行囊遞給羅非白。
好啊,一看這一幕,柳甕有七八分信了,臉頰老邁皺紋抽動,也快步下了兩個臺階,抬手厲聲只會兩個衙役去控制江沉白。
江沉白此時信了羅非白的身份——這人此前不就提及自己在縣里有貴人,那貴人還助她讀書考取功名,想來這縣里最大的貴人也就是老縣太爺了,且也能寫舉薦信作保讓其得到一些當(dāng)?shù)嘏e人老爺?shù)慕虒?dǎo)。
既是老太爺?shù)暮笏糜H族,不管是不是來路正的,都是自己人,而且在縣內(nèi)多少能得一些庇護,張柳兩人不敢放肆。
這么一想,江沉白心下一狠,之前還不敢大肆動作反抗,怕被坐實忤逆之罪,現(xiàn)在顧不得了,雙手氣力大開,三兩下掄人彈腿,踢跪兩人后迅速奪了水火棍伏身拍打前面撲向羅非白后背的一個衙差。
那人凄聲倒下。
砰!
張翼之有些功底,彈腿踢飛水火棍,一把欲抓住羅非白肩膀欲將人扣壓在地上。
可惜,人還沒抓到,這小白臉虛弱,慌亂中踉蹌將行囊里的東西拽落在地,結(jié)果張翼之一腳踩過去。
好像是個令牌。
“咦,我的縣令令牌掉了,還被你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