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有時候就跟喝醉了似的，倒是這姓羅的擅口舌，仗著好皮囊，騙人一片一個準(zhǔn)兒。
這廂，阿寶眼睛一亮，“你是姐姐？哦哦，原來你是姐姐....”
羅非白也是反其道而行之，以此堵住將來阿寶稀里糊涂說出她是女子的話來，這里也有個鋪墊在，旁人也不會輕信。
進(jìn)屋后，羅非白順勢問起自己的衣服，阿寶自然記得。
“這，這...”
她帶著羅非白進(jìn)里屋，打開泛舊的箱蓋，下面赫然是行囊跟衣物，不過依舊濕漉漉的。
羅非白心里微松口氣，打開包裹往里看，除了衣物，也瞧見了文書官憑跟上任調(diào)令，自然也瞧見了藥瓶。
后頭張叔跟江沉白正在查看屋內(nèi)細(xì)節(jié)，想要找出其他線索證明陳生的罪名，也確定阿寶其中所犯的事，但瞧見了羅非白手里的行囊，江沉白走了過來。
羅非白聽到腳步聲，察覺到江沉白過來，沒讓后者查看自己行囊的機(jī)會，闔起，倒是拿了外袍查看。
一看，她皺眉了，故作思索為難的模樣。
“怎么？”
江沉白的注意力果然隨著羅非白的不對勁轉(zhuǎn)移，詢問是否有案情線索。
“你看�！�
江沉白結(jié)果濕漉漉的外衣，瞧見了不少碎干草，卻也瞧見外衣后背有許多泥土跟草葉，但正面衣襟沒有泥土，但粘連了許多草葉碎屑。
咦？
江沉白猛然想到橋邊草叢拖拉人的痕跡。
如果是拖拉人，背面或者正面有草叢土地剮蹭痕跡，何至于外衣兩面有這樣的痕跡，除非——這羅非白被撈出水后，因?yàn)槟侨藲饬Σ粔�，無法扛人，就把羅非白先藏在了草叢里，用草葉籠蓋，再迅速去找來陳阿寶扛人。
因?yàn)槁淞怂�，衣服濕透，那些草葉籠蓋的時候，自然會粘連許多在全身。
可見一開始就不是阿寶進(jìn)水撈的人，這才會有這樣的行跡處理，也符合邏輯，若是阿寶，何須把人拉入草叢藏著，直接一把扛起利落走人。
那么......
“阿寶，昨日你阿兄的衣服濕噠噠的，不能穿了，可在你這兒？”
希望在這，也希望阿寶這扛人爬山太忙了，還來不及洗掉那衣服。
如果能找到那件衣服，上面必也會剮蹭到臟污，也可以證明是陳生是先接觸她的人，也是設(shè)計(jì)她為兇手的主謀者，可不是他嘴上說的只是出于一點(diǎn)小心思指導(dǎo)王虎毀掉河邊痕跡那么簡單。
一旦坐實(shí)其行徑，證明其早就知道妻子已死，也可以推敲其殺妻犯案的嫌疑極大，在公堂上是有理可循的，他想脫罪就不容易了。
陳生自然也知道這點(diǎn)，所以緊張不已。
羅非白語調(diào)很慢，一字一句說清了，阿寶聽懂了，指著后院。
江沉白三步走一步?jīng)_出去，卻是臉色難看。
已經(jīng)洗了，且一天過去，都快晾干了。
張叔一口氣梗在那，盯著陳阿寶實(shí)在忍不住編排，“你這個女娃年紀(jì)不大，怎得身體這么好，也不嫌累�！�
陳阿寶癡蠻，聞言摸著腦袋憨憨傻笑，一副被人夸了不好意思的呆呆樣子。
眾人卻笑不出來，一來為陳生脫罪而不適，二來也是預(yù)見了這個癡呆天真的女郎未來的下場。
她被親哥騙成這樣，成了替罪羔羊，誰能想到昨晚她還帶著一身的疲憊也要替哥哥洗干凈衣服呢？
是怕哥哥沒衣服穿嗎？
江沉白睨著陳生那邊變化的神態(tài)，牙根都有緊了
這廂，陳生提起的呼吸重重落下，眼底也見了得意。
還好他聰敏，來找阿寶的時候指點(diǎn)其去扛人，卻也不忘換掉衣服，且讓后者有時間立即洗掉。
你看，現(xiàn)在哪里還有證據(jù)證明他有罪呢。
一切都是阿寶干的。
陳生的得意顯露在臉上，張叔等人看著就堵心，但羅非白瞧著這件青衫，慢悠悠說：“這衣服昨日早上總是穿過讓村里人瞧見過的吧，見證人必然不少，嘴上說著幾天沒見過阿寶，衣服卻換了在這，這里可有不少見證人，趙鄉(xiāng)役也在，他的供詞是有用的，也非衙門眾人杜撰供詞，你否認(rèn)也無用，可對？”
張叔笑了：“的確，羅公子不愧是深知刑案律訟的飽學(xué)之人�！�
趙鄉(xiāng)役也拍掌怒罵：“好你個刁鉆狡猾的惡徒，陳生，我趙某定不會讓你逍遙法外！”
陳生的笑容僵住了。
而羅非白瞧著陳生的臉?biāo)菩Ψ切�，“等村里人那邊拿了證詞，誰還會信你？你該不會真以為縣衙里的師爺捕頭會如我們有耐心繼續(xù)聽你狡辯吧。”
“光是當(dāng)前這些嫌疑，以及王虎跟你妹妹的證詞，就足夠把你送上斷頭臺了�！�
“陳生，你這人最擅長利用他人的糊涂，卻也不知道這種糊涂是不分人的嗎？”
這話好生譏誚且大膽，張叔跟江沉白等人心驚此人膽氣，卻是不惱怒，只是反猜測這人到底什么來頭，似對衙里的那些人十分鄙夷。
陳生頓時汗如雨下，眼看著王虎早就撂了，自己操控了多年的妹妹一照面就被這個男女不分的狡猾小白臉給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局面如山倒，他再堅(jiān)持也是無用，膝蓋酥軟，跌坐在地，哭嚎一句。
“我說，我都說，幾位大人，我真是不得已�。。 �
第9章 誅心（明天請假一天，去醫(yī)院看牙科，又蛀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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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生說他昨日一大早就去了縣城，在春玉樓晃蕩大半天，酒醉正來意，可誰知那往日的相好玉香拿了錢，卻怎么也不肯與他成事，他本沒多少錢財(cái)，攢一段時間才能去一次春玉樓，哪里還有錢找其他姑娘泄火，又不敢在城里亂來，只得憤憤出了春香樓，快腳回了村。
“那會大概是酉時，我曉得阿茶那會肯定是要回家洗浴做飯的，等我回來吃，我這著急，一會去就想找她做那事兒，實(shí)在忍不住....卻不知一進(jìn)屋就瞧見了門檻上的外衣，再進(jìn)去，地上有她的衣物，而她倒是光著身子躺在榻上不省人事，身上痕跡那般明顯，桌上還有酒跟兩個杯子，這賤人！我哪里還不知她做了什么，當(dāng)時怒極，上前要質(zhì)問她，她卻是跟死豬一樣，怎么也弄不醒......”
張叔忽然打斷，“她當(dāng)時還活著�！�
陳生眼珠子一轉(zhuǎn)，想說人已經(jīng)死了。
江沉白看了一眼不言語的羅非白，未免陳生這人巧舌如簧不斷為自己做謊言推罪，主動推一把，冷厲道：“你見弄不醒她，憤怒更甚，因?yàn)楸揪秃茸砹耍瑤е埔馄怂弊�，把她掐死了，待事后反�?yīng)過來，惶恐之下欲出逃，所以鬼鬼祟祟躲在小路中逃亡，卻剛好撞上下涼山的羅公子不甚從橋上掉入水中，當(dāng)時你心生一計(jì)，要拿她頂替罪名，這樣一來你既免于成為亡命之徒，一無所有，亦能以通奸罪名從江家那合理拿到所有好處，畢竟這罪名也會連累江家，江家只能認(rèn)下，至此拿回你入贅后失去的尊嚴(yán)，還能騰出一個妻子位置，日后任你再挑選其他女子供你為你做牛做馬，可謂是一箭三雕�！�
“之所以用繩子來做證據(jù)，一來是為了掩蓋江茶脖子上的手指掐痕，二來是讓羅非白手頭留下殺人證據(jù)，卻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慌亂之下沒思慮好，留下破綻�！�
此時在場的趙鄉(xiāng)役可是憤怒了，怒喝道：“陳生，你雖是入贅，但江家倆老厚道，從未苛待于你，給錢給酒無二話，你身子弱，凡事都是江茶事事親為，你沒下過一次地，她且為你養(yǎng)家生子，如此辛勞，你竟殺她！你于心何忍��！”
陳生臉色發(fā)青，忙討?zhàn)堔q駁：“不不不，我真沒有掐死她！我那是喝醉了，只是憤怒之下捏了幾下她脖子，她就暈了，何況我是男兒啊，堂堂七尺男兒，見到妻子與人通奸，我怎能不怒，換做諸位，你們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這樣的反問十分惡毒。
在場男子一時說不上話，但羅非白慢悠悠說：“你沒到七尺�！�
似乎覺得不準(zhǔn)確，又嚴(yán)苛補(bǔ)充一句：“遠(yuǎn)遠(yuǎn)沒到。”
此話一說，本無言以對的江沉白等人一下繃不住了。
啊啊�。�
奇恥大辱。
這小白臉欺人太甚。
陳生怕她，也恨她，眼珠子都紅了，咬牙切齒。
但羅非白不把他當(dāng)回事，只散漫笑著道：“成婚這么多年，你自是十分了解江茶的，作為一個贅婿，吃人家喝人家的，啥事不干，你都有膽子拿家里私財(cái)去青樓消遣，她若是真要通奸，何必偷摸來？”
“光是你上青樓消遣這事兒就足夠拿捏了，且她已成功養(yǎng)育子嗣，你又于她沒半點(diǎn)用處，足以讓她將你一腳踹開，我想你入贅時的江家協(xié)議里面應(yīng)該言明這些條款吧�！�
在場人無異議，因這在哪個村子都能見到，招贅的人家也不是傻子。
贅婿之所以地位低下，就是因?yàn)槌粤藯l例分明的軟飯，且有司法可管束，朝廷在這協(xié)議的前提下是偏向主家的。
給錢吃飯皇帝大。
何況江家做派實(shí)在沒得說。
所以趙鄉(xiāng)役還說江家人厚道，而張叔等人對陳生這樣體弱無能的人能被選為贅婿，也是蠻迷茫的，就為生孩子？哪個男人做不到嗎？
這陳生其貌不揚(yáng)，又矮小無能，無半點(diǎn)好處可見，實(shí)在想不通。
反推江茶還能這般待陳生，已是賢良大度得不行了。
“明明清楚這件事，合該在回家后瞧見自己妻子人事不知疑似遭受玷污，就第一時間猜到是有人下藥害她，但你一味顧著自己發(fā)泄，還認(rèn)為這是男兒必然的尊嚴(yán)，可見你心底是厭憎贅婿這個身份的，也厭恨江茶�！�
陳生仿佛被戳中了內(nèi)心，面色猙獰，“你們沒當(dāng)過贅婿，怎知我心中苦楚屈辱，兒子都不跟我的姓，逢年在外都沒人看得起我�！�
羅非白：“簽署協(xié)議的時候，你不知詳情？是上當(dāng)受騙的嗎？是你不識字，還是當(dāng)初見證作保的村長跟鄉(xiāng)役不識字？”
陳生：“.....”
趙鄉(xiāng)役面露尷尬。
羅非白：“旁人看不起你是因?yàn)槟闶琴樞鰡�？你在外走動會跟人說你是贅婿？不是因?yàn)槟悴还茏鍪裁瓷舛际�？心比天高，懦弱無能，空有野心，總想著利用他人為自己謀利，說什么男子漢大丈夫，你也配？”
讀書人罵起人來真是鞭辟入里，振聾發(fā)聵。
但她那語氣挺軟的，像是跟同窗閑談風(fēng)月，一派雅致和氣。
然殺人不見血。
陳生哆嗦著，差點(diǎn)氣得吐血，厲聲道：“我之所以當(dāng)贅婿，是為了養(yǎng)活阿寶！我是為了她！”
羅非白：“哦，所以在你們爹娘故去后，家里的活是你干的，還是阿寶干的？她會挑水殺魚，你會嗎？到底是她養(yǎng)你，還是你養(yǎng)她？”
陳生被懟得啞口無言，只能反復(fù)罵著：“啊，你這人好生惡毒！枉你還是讀書人！”
羅非白笑了。
“這就惡毒了？你可知羞辱人最好是在人前，知道為什么此前在村子的時候不與你說這些？那會人多，足夠讓你被明正典刑之后都足夠全村人唾棄百年了，甚至能遠(yuǎn)傳到縣城里�！�
“不說，只是因?yàn)槟氵@個當(dāng)?shù)牟灰�，你那兒子日后還得頂天立地，而不是被你這個當(dāng)?shù)耐侠�，不過，也幸好他不姓陳....”
誅心啊，誅心！
陳生喉間幾嘔血，面上肌肉顫抖且發(fā)紅，仿佛要吃人，被捆著的繩子忽松了，他一下趁機(jī)掙脫，撲了上來，卻被江沉白攔住。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他嘴上嚎叫著，雙手撲騰拍打，生拉硬拽....
過了一會就沒力氣了，喘著氣癱軟在地上。
江沉白重新束縛住他，張叔剛剛還驚慌他脫困，生怕他傷人，但現(xiàn)在看出一點(diǎn)門道了，那陳生手腕上的繩索...貌似是有人從后面悄然解了些許。
張叔的目光掃過江沉白，再看向羅非白。
后者冷眼相看，眉頭緊鎖，對上張叔目光后，也不明說，但張叔心里咯噔，又看向江沉白，后者微微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