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你別說話……你別毀了我……”
明懷鯉高高抬起下巴,居高臨下,心中懷著報復(fù)的快感:
“我,從來,沒有懷孕。關(guān)于蛋的一切,都是假的,是我騙你的!我從來沒有懷上你的孩子!”
謝望潮好似被人扎透了心臟一般怪叫起來,身體迅速膨脹擴大!
“嗷啊——”
而明懷鯉猛然噴出一口鮮血,落了一身。
鮮血落在血紅的山茶花上,那花朵宛如浸潤在血中,變得更加鮮艷。鮮血和花瓣一起落在他的白色西裝上,而他青竹一般瘦削的身體,緩緩倒在地上。
他失去了氣息。
這一桿青竹,可以折斷,卻從不愿彎腰。
第59章 極夜
林霜嗓子眼都冒出鮮血了, 對著對講機大吼:
“怎么回事?怎么會吐血!那是你們給他的假死藥嗎!”
那邊有人囁囁著回應(yīng)了什么,林霜狠狠按了按鈕,給其他組員同樣分貝大吼:
“釋放!就現(xiàn)在, 快點釋放!”
原本完美的海灘婚禮現(xiàn)場, 發(fā)生了極為恐怖的海嘯,所有東西全部被沖散,人群尖叫著逃到了早就準(zhǔn)備好的避難所之中。
龐大恐怖的洋流之內(nèi), 某個觸手怪逐漸顯露身形。
無數(shù)人驚懼地看著這一幕, 那觸手怪仿佛瘋長的巨大植物,原地拔地而起,血肉碎塊和無數(shù)根觸手瘋狂顫動著, 變成一坨巨型的、蠕動的, 血肉堆疊的恐怖怪物。
那怪物的觸手根部甚至還纏著好幾片高級衣料。
觸手穿透海洋, 血肉團塊比海浪更高更大,海水襯著黏液成了漆黑的顏色,白沫四處飛散。而觸手正中央,一具身體被團團圍繞起來, 圈裹起來。
林霜差點兒把對講機咬碎:
“一組!一組你們在干嘛, 快把尸體搶過來。
有人趁著海嘯的波浪潛入觸手怪身邊, 試圖搶奪那具尸體,卻完全做不到, 那觸手怪簡直像是要把尸體完全融入體內(nèi)一般,已經(jīng)給那尸體上纏上無數(shù)根觸手,卻還在繼續(xù)往上纏裹。
觸手怪根本沒有在意任何外界動靜, 在無盡海潮沖刷之下, 他從體內(nèi)發(fā)出龐大、恐怖、深沉、低啞的某種叫聲。
那是困獸的呼喊,是絕望的呻、吟, 是再強大的力量都絕對無法改變的,對現(xiàn)實的控訴。
那種聲音幾乎讓整個沙灘都在震顫,讓所有聽見的人類都不由得流下眼淚,哪怕完全聽不懂,也會為之哭泣。
世界在顫抖,海嘯一波波沖上岸去,婚禮裝飾物被徹底弄碎,雪白的走廊完全被卷走,鮮花簇?fù)淼墓伴T更是成了一團污泥卷入海水之中。
觸手怪在一片狼藉中捧著他愛人的尸體,一根觸手輕輕搭在愛人的鼻尖上,顫抖著。
沒有任何氣息。
觸手怪沉默了一瞬,忽然幾近瘋狂地叫喊著,撕心裂肺,身上血肉迸濺開去,像是被什么擊碎了心臟。
他好像氣球一樣萎靡了下去,內(nèi)部的血肉一塊塊掉落出來,觸手也一根一根被折斷,好像他正在自殺。
林霜:
“臥槽,是那一組攻擊了他?不是說過不要擅自攻擊嗎!”
對講機里都說沒有進行攻擊。遠(yuǎn)處偽裝起來的林霜看著那比二十層樓還要高的怪物開始崩解,內(nèi)心忽然感受到一股絕望的痛苦。
他聲音也不由得顫抖起來:
“先……先暫停一切行動,想辦法把尸體偷出來!
然而海嘯正在逐漸消退,二十層樓高的巨大怪物一塊塊崩解,掉落,無數(shù)血肉正在化成膿水徹底消散。
終于,許多根觸手不斷掉落,裹在層層觸手之中的那具尸體松懈不少,借著巧勁,那尸體被一個瘦小的特調(diào)局隊員用鉤子鉤了出來。
海嘯非常緩慢地消退,沙灘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那怪物龐大軀體的碎塊。
觸手怪終究成了一團狼狽的垃圾,沒有人要,被毀了婚禮,毀了愛人,毀了他存在的全部意義。
一朵血色山茶的花瓣顫巍巍隨著水流,停留在他掉落的觸手之上,又被水流卷走。
可是觸手怪從來不會死亡,哪怕失去大部分身體,他還是保持著意識和理智,他無法失去那些可怕的記憶,他只能余生都被那些記憶折磨。
謝望潮成了一團黑乎乎的觸手怪物,只有兩米高,只剩下幾根核心觸手,也并不粗壯,只是勉強支撐他的身體。在最初的那陣極具沖擊力的痛苦之后,他看向懷中,以為至少還會看見明懷鯉的尸體。
可是沒有。就連尸體,他都不愿意留給他。
謝望潮再次碎裂,一次又一次,無限循環(huán)一樣碎裂開去,逐漸碎成更多碎塊,他想殺死自己,可是他甚至被剝奪了自殺的權(quán)利,這就是他們這一族最強大者必受的詛咒嗎?
“小鯉……魚……”
他發(fā)出模糊的囈語,用極其慘烈的手段把自己的意識截斷,讓自己陷入昏迷。
一小團章魚形態(tài)的怪物栽倒在泥沙之中,脆弱得像小孩的玩具。
可是他的小孩,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
*
一個月后,北歐某島國,極夜。
一位資深背包客安德烈,來到一個人跡罕至的荒野上,地圖上沒有標(biāo)這片地方,他手機也沒有信號,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在雪地里往前走著,心里以為這就是自己的死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