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牛的身體柳翠翠最了解,當初里正讓人捆了李鐵牛打了二十板子,傷勢也沒像今日這樣嚴重。
李鐵牛暗罵了一聲,眼?中充滿了怨毒,低吼道:“那個?該死的賤人,竟然串通了官府,我?不會放過她的!”
“不放過?怎么不放過?人家現(xiàn)在發(fā)達了,咱們今后?還是別來?了。”
李鐵牛冷笑一聲,剛要?開口,就聽到了張水生的聲音:“大姐,大姐夫,快上車!
張水生停下馬車,先將虎子抱上去,再幫著柳翠翠將李鐵牛也扶上了馬車:“車里有床被子,你們要?是冷了就蓋上。”
……
張水生駕著馬車直奔城門,車廂里間或能聽到柳翠翠的啜泣聲。
另一邊,吳蔚假借泰州商會有事,便帶著兩錠銀子,穿著大氅出門去了。
接下來?的就是柳家的家務(wù)事了,吳蔚想著:自己?雖是三娘的枕邊人,可在其他人眼?中自己?始終是個?外人,有些?話不該自己?這個?外人來?和柳老夫人講,對方畢竟這么大年紀了,顏面還是要?顧慮一二的。
想到這里,吳蔚長嘆一聲,口中的熱氣瞬間被凝結(jié)成煙,再被寒風吹散。
柳老夫人今日的表現(xiàn),在吳蔚的意料之中,一個?受了一輩子壓迫的古代老人,一時半會兒是很難改變觀點?的。
有些?壓迫經(jīng)受的久了,就連受害人自己?都會覺得是正確的,一旦有人試圖改變現(xiàn)狀,他們反而會覺得不安惶恐。
好在三娘是好的,經(jīng)過自己?有意的引導(dǎo),三娘已經(jīng)能隱約察覺到這個?時代所加在底層百姓和女子身上的層層束縛,明辨是非。
善后?的工作就交給她們姐妹吧,吳蔚如是想著,朝著一家常去的館子走去。
這冰天雪地的,實在是無處可去,折騰了這一上午,吳蔚也餓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
母女三人究竟說了什么,不得而知。
直到天色徹底暗了,吳蔚才打道回府,回去的時候飯菜已做好有一會兒了,所有人都在等著吳蔚回來?一起吃飯。
見吳蔚進來?,張老夫人便讓柳二娘子將溫在鍋里的飯菜都端出來?,柳翠微上前去卸下了吳蔚身上的大氅,說道:“去洗洗手,張嬸兒特意去打了一壇好酒來?,恭賀你得了宜王賜禮。我?去把大氅收到樓上,馬上就來?!
“好。”
吳蔚和張老夫人道了謝,到水房去洗手去了,柳翠微捧著大氅回了房間,先用干凈布細細掃去大氅上面的灰塵,才仔細疊好,用同?來?的紅綢子包了,放到了柜子里。
出了房門來?到柳老夫人的門前,柳翠微叩響房門:“娘,下樓吃飯吧,蔚蔚也回來?了!
房間內(nèi),柳老夫人應(yīng)了一聲,片刻后?房門開了,柳老夫人朝著柳翠微揚了揚臉,問道:“還能看出來?嗎?”
“不能,走吧娘,我?扶著你!
柳老夫人哭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才停,今天的晚飯都是張老夫人和柳二娘子張羅的,柳老夫人躲在房間里敷眼?睛。
……
榨油坊一樓大堂,眾人依次落座,張老爹舉起酒杯,說道:“蔚蔚啊,張叔敬你一杯,祝賀你!宜王的賞賜……拿來?光宗耀祖也是夠了的,你算是讓我?這個?老頭子開眼?了。”
吳蔚將酒杯下低半寸,才與張老爹碰了杯,后?者笑瞇了眼?,感慨自己?為何?不多生一個?兒子,或者干脆有一個?如吳蔚這般的女兒。
張老夫人給吳蔚夾了一塊排骨,笑著說道:“蔚蔚啊,今兒下午你出去以后?,鋪子里可是來?了不少客人吶,還有帶著禮物來?的,好在米莊掌柜的老練,幫你接待了。”
柳翠微說道:“來?送賀禮的都是知根知底兒的熟人,東西我?都看過了,沒有太貴重的,便做主?收下了,禮單就放在內(nèi)堂的抽屜里,你想著回禮!
“知道了!
柳二娘子見插不上話,便頻頻給吳蔚夾菜,勸吳蔚多吃點?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柳二娘子在桌子底下碰了碰柳老夫人,柳二娘子給柳老夫人倒了一杯:“娘,這酒不錯,你也嘗嘗吧!
柳老夫人垂下眼?,沉默半晌,耳畔還回蕩著兩個?女兒對自己?苦口婆心?的勸誡,可她是個?笨人,三女兒教的那些?話,她反復(fù)念叨了許久,卻?還是沒有記全。
柳二娘子又碰了碰自家娘親,柳老夫人這才端起酒杯,對吳蔚說道:“蔚蔚啊,柳嬸給你賠不是了!
吳蔚連忙起身,依舊是傾斜著酒杯,恭敬地與柳老夫人碰過杯子,說道:“柳嬸兒,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您嚴重了!
柳老夫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想著自家二姑娘對自己?的抱怨的話,索性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是我?拎不清,辜負了你的一番好意。”
一言出,除了柱子還在張老夫人的懷里扭來?扭去要?吃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吳蔚在心?里嘆了一聲,柳老夫人繼續(xù)說道:“我?和她爹……我?們倆這輩子連字都不認識幾個?,辛苦拉扯三個?女兒長大,就盼著能家宅和睦,沒別的心?思。老大……我?們是偏心?老大一家,從前呢,是指望著她能支起這個?家,如今二娘和三娘的日子都比老大家好,我?這個?當娘的……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