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有人又犯賤了。
輕輕松松一句“再要一個”，一桌子人都沒有說話。
商憶扭過臉，喂寶寶吃玉米鮮蝦粥。
“……剖腹產(chǎn)哪能那么快二胎�！贬鍘X淡淡答，“你有沒有常識，至少兩年吧。”
季明正要說話，他兒子答：“不要了�！�
“不要了？”他立刻瞪眼睛，“你就要一個女兒？”
“不然�！�
他看向妻子，妻子不表態(tài)。
去看兒媳婦，直接沒理他。
“這孩子多可愛�！贬鍘X走過去，擦掉嘴邊的米粒，“要弟弟干什么。培養(yǎng)好了，都是一樣的�！�
一一就能管事，手里兩個公司盈利狀況都不錯。這還是在主業(yè)是大學(xué)老師的前提下。
雖說目前分給她的業(yè)務(wù)線很少，基本以德國為主，又做電池出口和醫(yī)療器械進口。在這邊算是很穩(wěn)健的產(chǎn)業(yè)，各方面都對口，本身還有無數(shù)人脈扶持。
但至少年凈利潤很可觀，這是實打?qū)嵉�，以后還有很多東西會交給她。
他們家不把商憶朝貴婦方向培養(yǎng)，是真掌舵者成長周期。
“養(yǎng)幾個不是養(yǎng)�！奔久髡龥]好氣，“差個兩三歲，還是同齡小孩呢，以后差十幾來歲，話都說不到一起去。天底下哪有獨生一個女兒的道理？”
“有病�！�
他兒子一向直接，扯了餐巾擦擦嘴，起身就抱女兒走。
兩棟房子之間要打內(nèi)線電話，入口和車庫也都不在一起，完全就是在蹭長輩帶孩子而已。季明正氣得吹胡子瞪眼，但妻子無視了他，去看要給寶寶準(zhǔn)備的周歲禮物。
“onetwothree，”商憶用手指給寶寶一種“數(shù)字”的直覺，“一，二，三……”
寶寶咯咯笑著，撲上來啃指頭。
“哎呀，這個不是讓你吃�！眿屵溆种匦陆�，“一個，兩個，一個加兩個是三個……”
寶寶還是沒有理解指令，要繼續(xù)啃手指。
“這是一……”
“省省吧�！奔驹手谂赃叺顾�，“我怎么不知道我生了個天才，九個月學(xué)數(shù)學(xué)。”
“……你能不陰陽怪氣嗎�！币灰换剡^頭，“讓我幻想一下不行嗎？”
智商180以上的人，一般最晚最晚，三歲就看得出來，兩歲多就會開始對數(shù)字表現(xiàn)出超乎尋常的敏感。
“我沒說不行。”他很直接，“不是數(shù)學(xué)家或物理學(xué)家的人也能活。你對她期待值太高了。”
“……可是，”商憶抱著女兒坐下，“你就是三歲開始左右有異常的，我小時候奧數(shù)也特別特別好啊。”
他走過來坐下，抬手戳女兒的臉頰，語氣平淡：“尊重自然規(guī)律不好嗎？”
“不出色你爸媽能滿意嗎？”她輕聲說，“本來女孩子就吃虧。她才多大，你爸爸就提了�！�
“你要是這種心態(tài)，她長大后甚至不會快樂�！�
她低下頭：“不是的……對不起哦�！�
親了親女兒的額頭，是在對女兒道歉。
季允之就又心軟了。
想了想，還是給建議：“搬出去吧�！�
“……我不是對你爸爸有意見�！鄙虘浗忉�，“他對孩子也很好，我只是……”
“我的孩子不需要這種廉價的好�！彼麩o所謂，“他讓你感到有壓力了。”
她被戳中心事，望著他半晌，還是開口：“……我還是那句話，不要第二個。”
“不要。”輕聲重復(fù)，“我自己沒有體驗到的東西，我一定要給我的孩子�！�
“急什么�！彼嗨哪X袋，“我不會同意。再來一個，又那么久不能做，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
她跟他溝通有時還是費勁，他真的是天生能夠屏蔽各類深層次情緒的人格。
也或許只是不知道，對于一個童年從未被堅定偏愛的女人而言，一定要把這種愛帶給自己的女兒，是一種勇氣和決心。
“……我是說認(rèn)真的�！彼е畠旱纳眢w，忽然開始傷心，“如果有人因為任何原因，輕視她，覺得她不夠好，甚至罵她打她，我什么都做得出來的……”
光是想象小唯一不被堅定愛護的局面，商憶就感到心碎。偏過臉，眨眨眼睛，目光有些朦朧。
“……哭什么�！彼粗�，低嘆一口氣，“你信不信，等她上大學(xué)，他們連便衣都恨不得安排。”
“不要敏感，這孩子的待遇你清楚。沒有必要替她搞得這么委屈�！奔驹手芾硇钥创�，“至于有些東西，對清朝人要求那么高，不是為難自己嗎。”
她笑出聲。
這才擦一擦眼淚：“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聽你爸說讓我們要兒子，就特別特別難受，覺得寶寶受委屈了……但你說的對，如果因為這些原因就要求她，希望她是能打臉別人的天才，那我也就不是好媽媽了。”
他們聊過的，也達成共識。真正的好父母，不應(yīng)該對孩子施加“健康幸�！币酝獾钠诖�。
反省倒是挺快。他抬起手臂。
她直起身過去，熟練靠進肩膀。
胖寶寶于是落在爸爸的懷里，胳膊又一抬一抬，圓臉彎彎。
“還是搬出去吧。”他說，“我對你情緒化的能力很了解�！焙螞r女人一旦做母親，涉及到孩子，那是真軟肋，真要命。
他做不到，但是他理解。
她伸手，在他胸前錘了一下。
“去蛇口那邊住，”季允之在腦子里回憶樓盤和配套設(shè)施，“阿姨帶過去。晚上不吵就行�！�
“不用吧……”她又遲疑，“爸媽會多心的�！�
“你看你，”他翻白眼，“明知道我爸改不了，又要考慮他的感受�！�
她不吭聲了。
半個小時就解決了，甚至連搬家日期都定好，五天后就走。對待他的父母，他也只有通知態(tài)度：“差不多吧。誰叫他長了張臭嘴�！�
對上她感動的目光，勾勾唇角。
電話掛斷，他太太就撲過來抱著他：“……謝謝你。”
柔和而完整的，“謝謝你”。
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無條件維護。她知道自己有多高嫁，但這么多年在婚姻里卻從未有過不安。
回北京都不必害怕。她第一次見到他大舅舅就認(rèn)出來了是誰，腿當(dāng)即一軟險些失態(tài)，就是這么一瞬間，他在身后無聲撐住她的腰。
每一次都是如此。
也是他支持她讀書，在歐洲一待就是七年，中途還去澳洲訪問。家里人早就不滿，連他母親都有些無奈，她自己的媽媽更是反反復(fù)復(fù)催她回國生孩子，一律都是他擋下來。
他還很好使，往往說一句話就夠，連幾個舅舅都對她很客氣。
她的婚姻無可挑剔。
追本溯源，是愛情先無可挑剔。
她抱著他的腰，臉龐貼在他肩下，認(rèn)真重復(fù)：“……謝謝你�！�
“嗯，不客氣�！彼鬼�，神情淡而柔和，“誰叫我愛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