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房里只有機器運作的聲音。襯出窗外高大椰樹之間的風(fēng)聲，格外寂靜。
趙雨涵抱著洗衣袋進來，拍拍商憶肩膀：“干嘛呢。”
“……等衣服。我怕忘記�！弊罱奚峁艿脟栏�，一過十點，洗衣房就打不開了。
“多心也沒用�！壁w雨涵把硬幣打了個轉(zhuǎn)，再拋入，“這沒辦法的事啊，畢竟不是人人都像姐這么有錢。不過我懷疑我現(xiàn)在沒你有錢了，我名下就五六套房！還有一套是loft，我媽說是賠錢貨�！�
“……嗯�！�
她湊過來：“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
“……我是在不知道我結(jié)婚的情況下結(jié)婚的�！鄙虘浂⒅@示屏的倒計時，“好嚇人。”
“……本來的事。你不會真以為在這里，資本家是第一位吧�！壁w雨涵自知失言，壓低音量，“結(jié)婚不是好事嗎？你家里怎么說？”
“我沒說�！�
原本想和小姨溝通，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但更怕給親人添麻煩。
她已經(jīng)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亂七八糟，不應(yīng)該再將好不容易獲取自由的長輩牽扯進來。
“哎呀，反正血賺的�！壁w雨涵抬手捂喇叭狀，“婚前協(xié)議怎么簽的？你跟我講，分割負債什么的，我能聽懂。”
“……沒有。”
“什么？”
“什么都沒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毕匆聶C滴一聲，商憶低聲答，“突然就結(jié)婚了�！�
趙雨涵愣了愣：“他沒讓律師跟你解釋？”
“沒有�！�
“那信托經(jīng)理呢？”
“……就是沒有�！鄙虘浘执偬б惶槪拔叶疾恢腊l(fā)生了什么。”
“……心這么大�！壁w雨涵停一停，“不過也是，你又不懂這些。我大堂哥去年結(jié)婚，女方還是沃頓然后高盛這種履歷，帶過一整個并購團隊，估計都一點討不到好處。反正玩不過他們的�！�
那一一……基本停留在無知水平。她委婉一點說，是學(xué)業(yè)背景不符合；直白說法，也根本沒有家庭教育。
趙雨涵克制過優(yōu)越感。大一有一次，宿舍討論香港某幾家店越來越不干正事，成天就知道在內(nèi)地營銷。她問商憶覺得好不好吃，商憶答：不知道，我沒去過。想看更多好書就到：s a nye shuwu.vi p
她沒有多想，脫口而出：“你不是本地人嗎？”
北方人不感興趣很正常。但在這座城市出生的本地人，最晚最晚，難道不應(yīng)該五歲就在港迪過？
當時一一笑著搖搖頭：真沒去過，不了解。
趙雨涵就秒懂了，她很會判斷家境，別人只言片語就夠。但家教使然，從不表露屬于自己的那“只言片語”觀點。
媽媽說，對窮女孩保持沉默和友善，對窮男孩最好辦，讓他滾，99%概率吸食過姐姐妹妹的破爛玩意。
如今可見人的處境，一夕之間就能夠天翻地覆�？康鶍屪詈�，靠男人女人也行，唯獨靠自己，最難。
至于愛，誰相信，誰窮到下個輪回。
還是有傻瓜相信。商憶低頭抱衣服：“我真的什么都沒想要……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是他就是對的啊�！壁w雨涵望著她，“男人的唯一意義就是當階梯用，一一�，F(xiàn)在知道我的感受了吧？”她那么有錢，偏偏還從小聰明到大，父母和哥哥，都恨不得把驕傲印在紙幣上發(fā)行，流通告知全世界。
當然不是擔心教育。不過自發(fā)而順遂的出類拔萃，是父母眼中的不可替代品。
某種意義上，這個女孩可能和季允之才更有共同語言。
商憶無奈笑起來，擺一擺手，不深究了，不做杠精。
指望出生時截然不同的兩類人互相理解，無異于肖想友情或愛情是某種魔法。如果情感真有這樣偉大的改造力量，背叛就會成為悖論，不該存在。
但背叛明明才是常態(tài)。
她知道，有時卻還是忍不住想要相信。
比如眼下。有人在為她講解慈善基金會的運作流程，保證她名下的是干實事的，按照規(guī)則走就可以，金額有限，不浮夸。
最重要的是，不會用于任何避稅、轉(zhuǎn)移或其他用途。
一個是尿毒癥，一個是女孩的高中及高等教育。
商憶垂著臉，揪住手。
“如果還想做點什么，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睂Ψ降拇_熱情，并且看似真誠，“早就聽岑老師說，一一是特別善良的女孩子。”
身后的男人極輕地笑了一聲。
商憶不知道是諷刺還是觀賞。
季允之放下游戲機，示意她過去。
差一步的位置，被拽進懷里坐下。
“我一直覺得各種表演都惡心人，我根本就不關(guān)心�！彼麚崦聂W角，“不過，一一想做的事，都可以成全�！�
“只要別搞什么素食環(huán)保。我受夠了�！�
他甚至有心情，溫柔親她的眼睛，口吻鼓勵而寬慰：“學(xué)會怎么讓他們聽話，把你的錢花在你想花的地方�！�
好像不是諷刺，也并非觀賞。有那么一瞬間，她幾乎在心底無聲理解為，他是真的不關(guān)心這個世界，但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