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死了,我爹也死了,一個村的人都死了…死于突厥的鐵騎下。狼牙軍在到的遲一點,我也快餓死了!
他永遠記得那天,狼牙軍至突厥人被趕走了。那時候他還小,只記得城里村里漫天紙錢。
萬葬坑前,一身白甲的將軍和手提銀槍的女子,手放在胸前在萬人葬坑前深深鞠躬,以酒送萬人。
“敵人已驅,血仇已報,家國尚在。安息吧,一路走好!
很多人和他一樣失去家人的人在哭,他也在哭。
那時候他還小,后來進了暗衛(wèi)營,從死人堆里爬出來,開始執(zhí)行任務,開始了解很多事情。
才知道當年那短短一句話的含義,也終于知道了那白甲將軍和年輕的女子是誰。
千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原來是這樣…”
阿青笑了笑,“是很俗氣很微不足道的故事。早就在歌舞升平里被遺忘了,但是我不可以忘!
那種親眼看著熟悉的人一個一個死去的絕望,只要經(jīng)歷過絕對忘不掉。
千機心情復雜的道,“當年帶兵去的人,是段西樓和顧明月吧!
阿青點點頭,“當了一輩子的走狗,活的行尸走肉。在生命的最后,我總要做點什么,九泉之下才有臉去見爹娘!
“起火了,起火了!”
“快跑…”
原來巫錦他們用火油燒了暗牢,千機收回手里的刀,“只此一次,我只當沒有看到你!
阿青睜大了眼睛,“頭兒…”
“滾!”
阿青跪下給他磕了三個頭,趁著混亂消失在夜色里。像他們這種皇家養(yǎng)的暗衛(wèi),一但背叛殺無赦。
“我們鐵面無私的千機大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心軟了。”
他的老搭檔副統(tǒng)領調侃道,千機握緊手里的刀,“大概人總有發(fā)瘋的時候吧,你就當我發(fā)瘋吧!
“那小子以身救過你好幾次吧,你本來是想把自己的統(tǒng)領位置留給他接手的吧!
千機沒反駁,只是看了一眼外面,“這一次,我們恐怕很難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了吧!
“無所謂,我們這樣的人本來就是把每一天當成最后一天來活。什么時候死,死在誰手里沒差別!
兩人并肩走出潮濕黑暗的暗牢,就像以前每次去出任務一樣。
走過暗夜長河,他們站在岸邊,看著太陽慢慢的升起,照亮整個天空。
暗夜終將過去,光明終會到來,但是他們是沒有明天的人。
副統(tǒng)領拿出隨身攜帶的酒壺喝了一口,遞給他,“來,喝一口!
然后去接受帝王的審判,走向屬于他們的終點。
第240章 玉碎
天剛大亮,皇莊的平靜就被打破,西郊護城河失火的消息傳了過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死刑犯段西樓被劫走了,暗牢的位置徹底暴露了。
江雪凝一邊對鏡梳妝,一邊聽青禾輕聲給她匯報。緩緩吐出一口氣懸著的心終于落下。
“砰!”
門被踹開,她被驚的回頭。赫連煊大步走了進來,神色陰沉的看著她質問,“西郊那邊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關系!”
江雪凝用玉釵隨意的將一頭青絲挽了起來,眉目沉靜的道,“什么西郊…我聽不懂陛下在說什么。”
“聽不懂嗎,我看你是裝傻!”
赫連煊顯然被這件事情刺激不輕,大步流星的走過去,伸手掐住她的脖子,赤紅著眼睛。
“你為什么這么不聽話,不能安分的待著,等朕迎你進宮!
“段西樓就那么重要嗎,當年你姐姐為了他與朕唱反調。現(xiàn)在你不惜一切的要救他,他是對你們姐妹下蠱了嗎?”
當年他們的確因為段西樓起過爭執(zhí),因為他想架空段西樓的兵權,將公主強嫁與他,借的此將段西樓困在京城。
她不同意,兩人爭執(zhí)一番后。他越發(fā)的對她不滿,認為她手握太多權力不安分。
面對他的癲狂,她只是漠然的冷眼旁觀著,“我說了,聽不懂陛下在說什么。人是誰丟的你就是找誰,而不是對我發(fā)瘋!
她諷刺的想,他當初故意放出段西樓的消息引她回京,就該想到有這一天。
看著她比冬夜寒霜還要冰冷的眼睛,赫連賺心里涌起一股怒氣。
他抽出她發(fā)間的玉釵,狠狠的就要向她的眼睛刺下去,“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朕很討厭!”
冷漠的沒有一絲情緒,好像他做什么都在她眼里激不起一點漣漪。
江雪凝抬手,左手空手接住他刺下來的玉釵。手心被刺破,鮮血染紅了玉釵。
右手的匕首已經(jīng)出鞘,眼里燃起了一絲殺意。
赫連煊卻倉惶的后退了兩步,玉釵落在地上被摔碎。
他看著碎掉的玉釵喃喃的道,“泱泱她最喜歡玉釵了,朕送了她許多。”
“這支玉釵,泱泱有支一樣的!
顧家出事的那天晚上,她將一支玉釵刺進他的胸口,幾乎要了他半條命。兩個人徹底決裂,走到盡頭。
江雪凝一腳踩在已經(jīng)碎掉的玉釵上,面無表情的冷聲道,“還要繼續(xù)發(fā)瘋嗎,不的話請滾,我的妝還沒畫完!
“哈哈,好的很。”
“你真的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赫連煊長期服食神仙散后,本來就不穩(wěn)定的情緒,瞬間被刺激的發(fā)瘋。
他開始將房間里的杯子壺花瓶,一切能摔的東西全部摔在地上,發(fā)泄著自己的怒氣。
“哐哐哐…”的聲音,聽的人膽戰(zhàn)心驚。
江雪凝安靜的站在那里,看他發(fā)瘋依舊不為所動,血很快染紅手掌。
仲秋帶著人趕到的時候,房間已經(jīng)一片狼藉,赫連煊摔紅了眼。
“陛下,神機營統(tǒng)領千機求見!”
赫連煊這才喘息著勉強被拉回思緒,恢復一絲神智。
他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仿佛置身之外的江雪凝,吩咐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蕭無疾,“看好郡主,不準她私自離開房間。她如果跑了或者有三長兩短,朕唯你是問!
蕭無疾低頭應道,“是。”
赫連煊冷哼了啊,拂袖而去。
仲秋上前捧著江雪凝血肉模糊的手,心疼的道,“快傳太醫(yī)來!”
青禾和采月,叫來其他侍女一起清理房間。
仲秋用手帕給她擦血,忍不住抱怨道,“他最近的情緒越來越喜怒無常了,沒想到會一大早,跑你這里來發(fā)瘋!
她安撫她道,“直接發(fā)瘋也好,總比背后出陰招好!
他作為帝王手里握著太多權力了,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會小心謹慎的對待。
一點傷而已,她受的起。也穩(wěn)的住,很快她就可以報仇了。
太醫(yī)很快來,給她止血將傷口包扎好。
青禾將地上碎掉的玉釵撿起來, 她看著碎成幾段的玉釵道,“這是外祖母,留給我們的。用同一批上好的碧玉打成的,顧家的姐姐們和我,一人都有一支!
當年分的時候,江雪凝還是小姑娘,所以那支被顧玉蟬收起來了,后來帶進了江家。這是她從江家返還的顧玉蟬的嫁妝里找到的。
而她那支,被她當年插進赫連煊的胸口里,早就碎掉了。
現(xiàn)在,這支也碎了。
仲秋嘆息了一聲道,“你好好休息,有消息我會及時通知你。”
她點點頭,仲秋交代了宮人一番好好照顧她,帶著人走了。
青禾和采月分頭行動,一個去給她熬藥去了,一個去給她熬雞湯。
她獨自坐在窗邊,看著窗外走神。
蕭無疾走過去,目光劃過她受傷的手掌,“蕭臨風說,你一定會救段西樓,舍不得他去死!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復雜極了。
江雪凝回過神來嗤笑了一聲,“你想表達什么,他很聰明嗎?”
蕭無疾搖搖頭,深深的凝視著她,“你到底是誰…”
怎么會那么像,怎么會越來越像…
他都快相信,蕭臨風那些聽起來天方夜譚的猜測了。
江雪凝對上他的眼神,“我是誰重要嗎?”
“如果我說我是顧明月,蕭指揮使是要一刀殺了我,還是準備跪下贖罪!
她漫不經(jīng)心又輕佻的,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挑起他的下巴,“告訴我,你在期待著什么樣的答案?”
蕭無疾心尖顫栗了一下,神色掙扎的道,“我也不知道。”
既怕是她,又盼著是她。一顆心翻來覆去,無處安放。
江雪凝收回自己的手諷刺的道,“男人一慣的伎倆,總是在失去以后開始懷念還是后悔開始裝深情。”
她將用手帕包好的碎成幾截的玉釵,遞給他,“幫我扔了吧,玉碎了無法復原,人死了,也再也回不來。后悔藥這種東西,世上從來不存在!
蕭無疾默默的接過,在她薄涼的神色里離開。
他并沒有把碎玉扔掉,而是小心的收藏了起來。
很快傳來赫連煊大發(fā)雷霆,宣布封鎖全京城的消息。
第241章 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