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紀明軒閉上因為驚訝而合不攏的嘴,話到嘴邊斟酌了兩下,還是問了問:“方舟,原來你喜歡狂野的……”
“滾,”方舟把已經(jīng)批注好的畫冊丟進好友的懷里,抬手摸了摸衣領處漏出的牙印,唇角揚起一抹笑。
“你有受虐傾向?”
紀明軒摸著鼻子,見到鬼一樣看著他詭異的笑容。
“她只咬我,情趣,懂嗎?”
“……你真的有受虐傾向!
紀明軒擺擺手,看著他一副思春的模樣,轉身溜進了廚房。
方舟站在光潔的落地玻璃窗前,看著遠處漸矮的斜陽,捏著脖子上的吊墜,默默地笑了起來。
算是第一次帶她吃燭光晚餐,紀明軒請的法國廚師的手藝還是很好的,不然他也不會這么爽快地答應替他投資。
這家餐廳開在商圈大廈的頂樓露臺上,此刻已經(jīng)有人上臺調(diào)試音響,今夜的樂手也已經(jīng)站在臺邊等待上場。
他今天特意穿了之前瞿清選的那件白色寬松襯衣,手邊放著她喜歡的百合花束,花瓣被他用染料點綴出了絲絲縷縷的紫色。
他坐在那張餐桌前,等待著瞿清回復他的消息,手里閑適地轉著那根白色電容觸控筆,在自己的圖紙上刪刪改改,可等到天色漸黑,過了他們約定好的時間二十分鐘,他才漸漸覺得事情不對。
他想打電話給周鈺,卻看到推送的新聞標題上的重磅消息——
“康和旗下x型肺炎疫苗生產(chǎn)不合規(guī),或即日起緊急召回。”
他皺了皺眉,點進去看才發(fā)現(xiàn),那家瞿深手中的生產(chǎn)線,已經(jīng)被市政以調(diào)查為名,暫時查封。貼圖是z大生物實驗室的檢測報告,還有原料供應商的具體信息。
付云澤轉手對付瞿深的事,他毫不奇怪。
是他的有意引導。
他告訴趙靜媛,當年付磊不僅接受了昊德行賄,還接受了苗源提供的秘密醫(yī)療服務,包括赴美體驗最新的衰老延緩技術。
可這種技術建立在無數(shù)以人為實驗體的基礎上。
最近市政廳的風聲漸起,不僅討論付磊和昊德的關系,還討論起,當年付磊和苗家主導的另一樁案子的關系。
方舟輕蔑地笑笑,付云澤之所以能在35歲前爬到這個位置,就是因為他心思縝密,手腕毒辣。但多疑,也是他的弱點。
他或許也并不是百分百相信瞿清,但有婚姻這層關系在,瞿清利益受損,他也必然有損失。
付云澤和瞿深怎么斗,他不管,但無論如何,瞿清該是坐收漁翁的人。
方舟站起身,嘆了口氣,準備給瞿清撥去電話,卻看見侍應生帶著一對夫妻漸漸靠近窗邊的位置。
拳頭猛地收緊。
手機里是她五分鐘前發(fā)來的消息,她說:“抱歉,今天有些事,過兩天補一頓給你!
有些事。
這個事,是單獨和付云澤吃飯,是嗎?
后腰還被丈夫摟在臂彎里,可眼神卻對上了年輕男人幽深的目光,他吞咽了兩下,仿佛在制止自己說出什么。
瞿清面上不顯,在付云澤的照料下,坐在離方舟只有一個走廊之隔的桌子前,假裝拿起菜單看著。
“聽小李說,這家餐廳才開三個月,就已經(jīng)很有名,很難定位置了。”
付云澤和煦的聲音還在耳邊,可她的余光卻瞄到鄰座的年輕男人身上。他沒有看向自己,可他的存在,卻無法讓她安心點餐。
付云澤動手替她料理麻煩,陪他吃頓飯,是她該做的。瞿清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只是她沒想到,怎么能這么剛好,遇到他。
“哎,你等的人還來不來了?”
紀明軒從廚房走了出來,看著依舊一個人呆坐著的方舟,有些莫名其妙。
方舟抿唇?jīng)]有回答,隨手放下玻璃杯,在桌面上磕出一聲清脆的響。
紀明軒看著他這幅樣子,聳了聳肩,“要我陪你吃嗎?”
“不用,”方舟站起身,“你忙嗎?我?guī)湍阕鳇c什么吧!
紀明軒微微抬頭看著高大的方舟,心底了然,他每次心情不好都是這樣,過會兒可能就好了。
“你幫忙給顧客點個單吧!
他這個臭臉,去給顧客上菜,像是剛削完誰的頭。
“哦,”方舟接過點單平板,嘴角勾起冷淡的笑。
正合他意。
他看著付云澤沖著柜臺招手,主動帶著平板走到那個桌子前,語氣平平:“請問您決定好了嗎?”
方舟順著他點了幾個前菜,眉頭卻漸漸皺起。
“要一份紅酒慢燉牛肉,”付云澤禮貌地笑笑,“然后一杯紅酒!
“這位小姐呢?”
方舟的語氣如常,下巴抬了抬,轉頭去問瞿清。
“……”
“建議可以選鹽焗青口貝,搭一份蘆筍沙拉,可能比較清爽!
瞿清合上菜單,歉意地笑笑,“抱歉耽誤你時間,就這兩樣吧,謝謝你的推薦。”
方舟沒說話,和他們確認完菜單之后,掉頭就走,卻又在付云澤握上瞿清的手時,“湊巧”地替瞿清端了杯溫水過來。
“清清……”
付云澤的話再一次被打斷,他無奈地看著一臉無辜來替瞿清加水的方舟,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張百元鈔票,客氣地說:“謝謝,這是你的小費,我想和我太太單獨說會兒話。”
“哦,抱歉,”方舟毫不推阻,收下了那張鈔票,“待會您有需要再叫我。”
付云澤點點頭,轉頭看向若有所思的瞿清,繼續(xù)了他的話。
瞿清并不排斥和付云澤討論眼下的困境,至少當前,她和付云澤殊途同歸。
“最近沒見到趙秘,”瞿清無意中提起,嘗了口青口貝,鮮香在舌尖流轉,她眼神都亮了幾分。
“哦,”付云澤的眼神閃爍了下,“她犯了點錯誤,過陣子可能要調(diào)崗去別的地方。”
“新來的秘書用的還順手嗎?”
瞿清輕輕地笑,打量著付云澤的表情。
“還行,年輕人,學得很快,”付云澤抿了口紅酒,盯了一眼她沒戴婚戒的手,又移開了視線,卻湊巧在隔壁桌上看見了一根白色觸控筆,和那束精心描繪過的百合。
她最近喜歡的戒指,好像也是百合。
直覺讓他警覺,可下一秒,餐廳內(nèi)卻響起了激昂鋼琴聲。
剛剛分明還舒緩放松,可樂團卻一起演奏起了搖滾樂。
似乎是最近很火的話劇主題曲,主唱在柔和月光下,唱起了鏗鏘有力的法語歌詞。
在場的幾位法國人瞬間加入了他們,餐廳的氛圍一瞬間熱了起來。
瞿清和付云澤順著人群看去,她才看到臺上那個鋼琴后坐著熟悉的背影,他穿著白襯衣,明明沒有燈光打向他,可整個人都仿佛在散發(fā)著光。
她第一次知道,方舟原來會彈琴。
付云澤揉了揉太陽穴,輕輕嘆了口氣?磥聿皇莻適合他和瞿清增進感情的辦法,于是他開口問:“清清,今晚回家嗎?”
“我還是得回趟公司,海外業(yè)務的張總凌晨就到,我得先回去準備一下。”
她又撒謊了。
她身上還有沒消退完的痕跡,肩上那個隱在布料里的咬痕剛做完手術,還紅腫著。
“……”
艱澀的情緒在胸口堵著,付云澤點了點頭,瞥見游離的燈光照在方舟臉上,忽然開口:“感覺這個男生,有點眼熟!
瞿清帶著百合鉆戒的手顫動了一下,“是嗎?好像有點。”她的目光游離,卻在燈光晃動間,再次定格在臺上的那個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