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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樓下等你!

  方舟坐在瞿清的車里,發(fā)出這條消息。他微微側頭,從車窗外望去,正巧看見關雨柔步履匆匆地從市政大樓離開。高跟鞋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脆,而她的表情卻顯得疲憊且不耐。

  醫(yī)保談判前夕,壓力如山,尤其是作為站在臺前的談判官,面對幾方勢力的暗流涌動,關雨柔的壓力可想而知。

  方舟靜靜等待,司機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視線似乎刻意避開他。他低頭笑了笑,卻沒維持多久,目光被窗外的一幕擊碎。

  付云澤牽著瞿清的手,臉上掛著熟稔的微笑,與幾位地方媒體記者寒暄道別。他俯身在女子嘴角輕輕一吻,隨后低聲說了些什么,目送她離開。

  那一瞬間,笑意就這么凝固在嘴角。

  胸口的郁結如滾燙的巖漿,直沖喉頭。他攥緊拳頭,目光落在她右手無名指上的玫瑰金婚戒上,指關節(jié)發(fā)白。

  不久,周鈺替瞿清打開了車門。瞿清從車窗外看見方舟,似乎沒料到他會來,怔了一瞬,隨即恢復平靜,坐上了車。

  “你怎么過來了?”她問。

  “接你!狈街垩院喴赓W,語氣冷硬,“老頭和師母已經(jīng)送到餐廳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硬,瞿清只覺得莫名其妙,皺了皺眉,卻沒多問,低頭翻開了手里的文件。

  方舟看著她的冷淡,心頭的火越燒越旺。他伸手攥住她的無名指,動作輕卻執(zhí)拗,將那枚婚戒摘了下來,語氣低沉:“今天歸我管!

  瞿清看了他一眼,接過他遞來的資料:“這是什么?”

  “那棟房子的租客信息,能查到的都在這里了!

  “……好!

  大腿上還放著他帶來的暖胃飲品,瞿清低頭嘆氣,抬眼問他:“你又鬧什么別扭?”

  “沒事!

  方舟被她問得火氣更大,咬牙嘴硬著,目光從后視鏡中掃向她嘴角被吻過的地方,胸口的酸意如潮涌動。他咬了咬牙,卻沒有再說話。

  “哦。”

  莫名其妙。

  誰管他。

  瞿清翻開那迭材料,選擇性忽視方舟投來的復雜眼神,只是目光剛讀到第一個人的名字,男人炙熱的吻就印了上來。

  方舟的動作帶著隱忍的憤怒和執(zhí)拗。他一遍遍啃咬著那塊皮膚,仿佛想用力抹去些什么,又仿佛在宣泄胸中的不甘。

  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瞿清輕輕推開他,微嘆:“行了,別吃醋了!

  這兩天幾乎兩人朝夕相處,年輕男人得寸進尺的方式也越來越多。她也算是見識到了,人的心胸能有多狹隘。

  哪怕只是在為媒體的夫妻訪談做準備,多看了幾眼付云澤之前寫的文章,都被眼前這個人,酸里酸氣地記一整天。

  有時她也會懷念荒漠里那個純情的方舟,只是每每看見他抱著自己冰涼的腳認真繪圖,也只能低頭嘆氣。

  看看她自己,到底撿了個什么東西回家?

  方舟低頭看著那片發(fā)紅的皮膚,不滿地咂嘴。女人的指尖穿過他寬闊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她的力氣很小,像是在敷衍他。

  也行吧,他默默嘆了口氣。

  好歹會安撫他。

  “那片家屬宿舍,當年電路檢查不過關之后,就被康和高層取消了對外出租!

  方舟的聲音低沉而平穩(wěn),手指點了點資料上密密麻麻的記錄,“但詳細查下來才發(fā)現(xiàn),康和資產(chǎn)部的負責人為了平賬,私下偷偷放出了出租信息,甚至不核查身份信息就直接給了鑰匙!

  瞿清聽到這里,眉頭微微蹙起。她當然記得這件事——當年的資產(chǎn)管理部總監(jiān)是苗家的人。兩年前,她親自在瞿謙和面前,將那人解雇。

  “好在情況并不復雜。201室能驗證出的身份,全在這里了。”

  方舟將那迭材料遞到她手中,瞿清翻開后,卻發(fā)現(xiàn)名單上不過只有叁個名字。

  她的目光落在第一個名字上:

  鄧一鳴,21歲。

  一個來大城市求職的年輕人。他住進那間屋子的時間很短,幾乎不到兩個月就搬走了。從履歷看,他在h市待了不到半年,就回到y(tǒng)省老家,開起了一間小酒館。

  第二個名字刺入眼簾時,她的眼神黯了黯:

  張菁,14歲。

  一個在洗腳城打工的女孩。她住進那間屋子時,和瞿清離開時一樣大——只有14歲。輟學、失去讀書的權利,孤身一人在大城市謀生,最終也沒能改變命運。她回到了家鄉(xiāng),過上了結婚生子的平凡生活。

  瞿清的手指停在最后一個名字上,眼神不覺一沉:

  邱凌,14歲。

  這間充滿厄運的房子最后迎來的長租客。少年在這里住了叁年,卻在成年之前的一場車禍中,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瞿清沉默不語,目光落在資料上,心中卻翻涌著無法平息的復雜情緒。

  這間屋子,像一只無形的手,籠罩住了每一個住進來的人。

  鄧一鳴、張菁、邱凌……每一個名字背后,都藏著一段失落與痛苦的命運。

  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一間厄運纏身的房子。

  沒有人能笑著從那里走出來。

  她呢?自己算是唯一的例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