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那天青崖山上最是熱鬧,這一天青崖山會大開山門,讓山下的人們也可以上山來祈福問道。王婉這些修士們也就忙得不可開交,畢竟既要保證沒有魔修趁虛而入,又要確保山上人的安全,自然不可能閑著。
當(dāng)然也有一部分修士渾水摸魚從中牟利,比如云宸。
金殿之前,香煙繚繞之中,云宸一襲道袍,手握拂塵,一派仙風(fēng)道骨之姿:“算卦算卦,十文一卦!”
傅憐和王婉一起坐在山門口看門,順便也就這樣看著他喊了一下午。
“他怎么還漲價了?”王婉一手托腮。她明明記得云宸之前算卦是五文錢。
“他說過年嘛,市里的豬價都漲了,卦金也得水漲船高才是。”傅憐道,“小師妹,你說他真能騙到錢嗎?”
“他好歹是你的道侶,能不能給點面子,不要用'騙'這個字?”
“哦……那你說他能搶到錢嗎?”
“說不好,也許有傻子呢?”
……
到了傍晚,王婉坐在山門前的臺階上昏昏欲睡,偶然抬眼之間,卻看見云宸拿著鼓鼓囊囊的一個錢袋子走了過來。
傅憐大驚:“你這一套坑蒙拐騙,居然還真有人信?”
“什么叫坑蒙拐騙?”云宸對傅憐的質(zhì)疑感到十分不屑,“我這人別的不說,天機(jī)十分我少說也能算到七成。更何況現(xiàn)如今天下這么亂,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生死渺茫前途未卜,自然也就愿意信我的話。”
“你是想說,你算卦算的不是天時,而是人心?”王婉總結(jié)道。
“果然還是小師妹聰明!痹棋返嗔说噱X袋子,一臉得意,“怎么樣,今日賺錢今日花,要不要我請你們?nèi)デ嚓柍浅院贸缘??br />
三個人在吃喝一事上一拍即合,不多時,青陽城人山人海的集市之上,就多了三道身著青崖山服飾的身影。
雖然如今三界混亂,但在青崖山結(jié)界的守護(hù)之下,這四十二座城池可謂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一來妖獸無法攻入其中,二來魔修也不敢公然之下作亂,因此外界愈是生靈涂炭,來城中避難的人就愈多,四十二城也就更是盛況空前。
其中,距離青崖山最近的青陽城,自然更是如此。
平日里尚且熱鬧非凡,更不用提大年三十的晚上。
王婉置身于長街人群之中,抬眸之間只能看見花燈如同珠串一般綴滿頭頂,四周還有些商販的叫賣聲,被嘈雜的人群輕而易舉便蓋了過去。
一些稍有名氣的酒樓,此時早已是人滿為患,他們?nèi)藬D不進(jìn)去,也只好在街邊買些小吃。
傅憐和云宸可謂是親密無間,走到哪里都牽著手,王婉自覺地與他們保持距離,好幾次買完東西都險些找不到他們。
此時此刻,她正看著傅憐纏著云宸給她買糖葫蘆。
“小師妹,這個給你的。”云宸買完后給王婉也遞了一支。
王婉欣然接過,欣慰于云宸還記得有自己這么一號人:“多謝了,難得你有這么好的時候!
隨后便看見云宸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不遠(yuǎn)處:“那個,我和阿憐去那邊祈愿,要不你一個人先逛逛?”
“我就說你怎么無事獻(xiàn)殷勤,原來是想支開我!蓖跬癜琢怂谎,“好吧,那晚點見!
王婉早已有了電燈泡的自我修養(yǎng),自覺向著反方向走了。
她有些無聊,在各式攤位前逛了逛,走著走著便來到了一處小樓之前,看見牌匾上寫著“凌華樓”三字。整個集市之中,要數(shù)此處最是燈火通明。
王婉擠進(jìn)人群,踮起腳去看最前面,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看到是兩位穿著異域衣衫的舞姬正回旋起舞。
管弦嘈嘈切切、絲竹不絕于耳、人聲如潮鼎沸。
她置身其中,也想隨著人群一道拍手叫好,環(huán)顧四周,卻連一個能同她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和此處的熱鬧有些許格格不入。
從人群中艱難地擠出來,她想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
此時她所在的位置正位于城市中央,王婉抬起頭,恰好能夠看見兩幢比其他建筑都高出些許的樓臺,是青陽城的鐘樓和鼓樓。
青陽城城內(nèi)禁止御劍,她一路順著盤旋的樓梯往鐘樓之上走,越是往上,耳畔的絲竹之聲便越是顯得悠遠(yuǎn),到最頂層的時候,所有嘈雜的聲音都好像離她遠(yuǎn)去,聽不真切。
王婉一直往上來到鐘樓最頂端的屋檐之上。冬夜的風(fēng)本就寒涼,在高處則更加刺骨。她攏了攏衣領(lǐng),能聽見寒風(fēng)將自己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
此夜無星,唯獨目所及處,長街上的花燈縮小為一個個的星點。
王婉坐在屋檐上發(fā)呆,心里亂七八糟地想著近來修行的瓶頸、在傅憐那里看的話本、在山下遇見的人。
也不知道張子承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不遠(yuǎn)處不知何時傳來一陣琴聲。
那琴聲與凌華樓的絲竹管弦斷然是不同的。
它只是自顧自地回蕩于天地之間,古樸悠遠(yuǎn),以至于王婉的思緒都未曾被它驚擾分毫。
等王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是一曲作罷。
她后知后覺地朝著琴聲響起的地方望去。整座城池之內(nèi),只有與她一街之隔的鼓樓與鐘樓同高。兩座樓臺一圓一方,在夜幕之中遙相眺望。
撫琴的人就坐在鼓樓的屋檐之上。月白衣袍與他的雙腿一起自然而然地垂落,又被寒風(fēng)微微吹起。
那張琴,如今正安靜地臥在他的膝上。
王婉遠(yuǎn)遠(yuǎn)看去,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但能讓她這么遲鈍才發(fā)現(xiàn)的人,修為定是高上她數(shù)倍不止。
她不由得有些后怕。
當(dāng)“驚為天人”這四個字再次在腦中浮現(xiàn)的時候,她意識到對方是誰。
與此同時,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了過來:“王婉師妹,我?guī)熥鹫f,既有緣聽他撫琴一曲,不妨就再去喝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