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九十九級步階,便是清正宮大門。莫雨聲要和沉白依進殿與有司稟報,歐陽珙也要去找景鴻。
為免沉月溪一個人在外面遭人冷眼,莫雨聲道:“月溪,你們先回凌霄峰吧!
沉月溪頷首,便攜了葉輕舟一道離開。
凌霄峰是浮玉五峰中最高的一座,崢嶸而崔嵬。然于沉月溪而言,亦不過一瞬之功。
葉輕舟與沉月溪一起乘著旻昱,一路扶著沉月溪的腰。著陸的瞬間,葉輕舟稍微有點理解莫雨聲和歐陽珙的勸告了。
——真的是又急又險。
葉輕舟揉了揉眉心骨,稍微緩解了一些頭暈。
沉月溪泰然自若,收劍會鞘,取笑道:“早知如此,我當時應該逼你學御劍的!
遙想當年,沉月溪是教過葉輕舟御劍的,但見葉輕舟叁五天也沒悟通其中真諦,摔得青一塊紫一塊,也就不了了之了。
葉輕舟想到沉月溪“這樣那樣”的教導方式,頭更暈了,無奈道:“這個不是逼一逼就能學會的!
話中,頗有幾分怨念。
沉月溪對此一無所感,更不會反思自己身為老師的問題,仍在笑,拍了拍葉輕舟的背,示意:“去前面休息吧!
前面,幾幢青瓦紅柱的樓宇矗立山間,錯落有致。正是他們師兄妹叁人的日常居所。
葉輕舟邊走邊看,不解問:“你不是還有個大師兄嗎?”
“大師兄木永思住在無過崖,不同我們一起。喏,就那座!背猎孪钢懊嬉蛔园钠娣。
說是峰,不如說是半面懸崖,截面如刀削斧鑿般平整,垂直于地面。
“山體至此而斷,故名無過,”沉月溪解釋,亦有些唏噓,“不過自從大師兄離開,那里就荒廢了。不知道大師兄現(xiàn)在在哪里……”
無過崖并沒有什么特別,只是因為木永思在所以特別。
“你大師兄是因為什么離開浮玉山的?”葉輕舟好奇問。
沉月溪搖頭,“我不知道。我到浮玉山?jīng)]多久,大師兄就走了。我們……其實沒那么熟?大家都說他是受妖物蠱惑。大師兄下山那天我去送他,問他,他說他不是因為蕓蘿師姐,他只是找到了自己的道。他還說,總有一天,我也會離開浮玉山。我當時不懂,現(xiàn)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預言?”可以說已經(jīng)應驗,沉月溪確實被迫離開了浮玉山。
“不,”沉月溪并不是這么理解的,眺望著連綿不絕的山巒,“更像是一則警言——人,總是要離開自己賴以生活的地方,自己面對生活。就像……”
沉月溪的目光從群山之巔轉(zhuǎn)到葉輕舟,“總有一天你也會離開我。”
葉輕舟蹙眉,脫口而出:“我不會離開你!
“但我會離開你。”她亦脫口而出。
一句話,六個字,葉輕舟的心仿佛瞬間從山巔落入無過崖底,摔個粉碎。
山風冰冷,送上她后半句陳詞濫調(diào):“這世上,有相聚,就會有離別;有生,就會有死。”
前言后語混雜在一起,好像她之所言,皆只是說教——人生在世,終有一別。
不管是不是別無他意的說教,他都不想聽。
葉輕舟握緊了袖中的手,用同樣緊繃的聲音,誓曰:“山川為證,生死不棄。”
壽未過半,豈敢言生言死、不離不棄。
就像沉月溪,也沒料到自己會有離開浮玉山的一天。
終歸是少年心性,輕率魯莽。
沉月溪微微一笑,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身指著自己曾經(jīng)的小閣樓,“走吧!
不以為意,因為從來沒有當真。
葉輕舟凝望著女子霧白色的背影,五臟六腑處積結(jié)起一口氣,卡在喉管處,無論如何舒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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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話】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