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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委托浮玉山的,乃是青州知州,為青州近來頻出的新娘消失一事。

  青州城內人心惶惶,是故城門進出的查看亦變得十分嚴格。

  沉月溪和葉輕舟剛到青州城,呈上路引,道明來意,門衛(wèi)小將兩眼瞪大如銅鈴,大呼:“道師!你們終于來了!快快快!”

  說著,便遣人把沉、葉二人架去了知州府衙。前前后后簇擁著一堆人,若不是沒有手上腳上的鐐銬,簡直就像捉拿重大犯人。

  “誒誒誒,慢點慢點!”他們姑且也算是青州知州請來的客人,如此待客之道真的有失風度,沉月溪腳都要崴了。

  沉月溪被稀里糊涂帶到府衙后堂,還未坐下,進來一個中年男人。一身官服緋紅,兩只眼圈青黑。

  本朝官員,五品以上者服緋。此人想來便是青州的知州大人,可能還是個勤懇的知州。

  “大……”

  沉月溪還沒來得及見禮,知州大人已經一個箭步撲了上來,求道:“道師,一定要救救我女兒呀!”

  “女兒?”沉月溪一愣,“令愛也被妖怪抓走了嗎?”

  “正是,兩天前,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知州大人老淚縱橫,“我們就這么一個女兒呀!”

  眼底青黑,可能不是勤政愛民,也可能是丟了女兒,著急得。

  沉月溪不解,“既知有妖怪擄新娘子,緣何還要操辦婚禮?”

  “青州已經四個月沒有婚嫁之事了,我又怎會在此檔口為小女操辦婚事,連門都讓她少出不出。也不知怎么的,一覺醒來,人就不見了,”知州大人抬袖擦了擦眼角,緋色的官服袖口染出一片深紅,“二位一定要救救我女兒啊……”

  “說不定已經死了!背猎孪。

  在場者,莫不噤若寒蟬。

  知州大人瞪大了眼珠,一口氣沒喘過來,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大人!大人!”旁邊眾廝忙不迭上前扶住,掐人中的掐人中,倒水的倒水。

  “嚇暈了!币慌缘娜~輕舟陳述道。

  知州大人真是愛女心切啊,沉月溪心嘆。

  卻非沉月溪不講人情,只是前車之鑒——沉月溪除妖救一小兒,前刻卜算還在人間,救回時已經氣盡,主家卻非賴她,賠了不少錢。

  這世上,不講道理的人本就不少,遇到親人身故,就更不講道理了。

  自此,沉月溪再不回答救與不救,只把最壞的情狀先告知。青州知州想找她麻煩,恐不是賠錢那么簡單,別讓她陪葬。

  暈了也不算壞事,至少不會感覺到痛。

  沉月溪沒有搭葉輕舟的話,從袖中取出莫雨聲交與她的浮玉山特制符紙,聚氣成刃劃破知州小指,滴出數(shù)滴指尖血在符紙上。

  知州大人悠悠轉轉疼醒過來,聽見女子問話:“你女兒叫什么名字?”

  “肖……肖錦……”知州迷糊答道。

  話音剛落,沉月溪扔出染血符紙。其上血痕聚散離合成“肖錦”二字,隨即化成一顆紅星,俶爾遠逝。

  ***

  人世間,血緣關系最密,姓名陪伴最長。以父之血書姓,以母之口喚名,倘還在人間,符紙便會變做長星指引方向。

  沉月溪跟上星光,七拐八繞,來到知州小姐居住的倚梅小筑,停在一棵人高的樹前。

  孟夏時節(jié),無花可觀,唯余一片枝繁葉茂。若非牌匾上的字,沉月溪甚至辨別不出眼前是何種花木。

  星光繞樹叁匝,最后停留在梢頭。蔥蘢的枝葉漸漸收攏成豆,消失不見,凝出一粒粒骨朵,綻開鮮紅的花蕊。

  泠泠有梅香。

  倏然,周遭梅樹快速移動,占八方四時之位。風鼓動著花瓣紛飛,急旋而來,如颶風,如刀片。

  沉月溪下意識催動月鐲布開結界防衛(wèi),猛然想起月鐲已經被她用來限制葉輕舟的行動,趕忙祭出日之劍。

  一劍成風,破斬虛空。

  劍氣與花雨相抗,青藍靈光糾著深紅淺紅梅瓣,互不相讓。

  一個不察,背后襲來一股風吹花,打在沉月溪左肩胛骨。體內真氣一時混亂,正面的花風直襲過來。

  兩股氣裹著沉月溪飛上半空,七上八下滾了幾番。沉月溪覺得腦漿都要被搖出來了。

  沉月溪定住心神,激出體內真氣,蕩開花與風編織的囚籠,平穩(wěn)落到地上。

  別發(fā)桃簪不知何時被甩到了何處,青絲泄開,隨風飛揚,掛著幾枚柔軟的花瓣,側臉后知后覺傳來絲絲痛意。

  沉月溪輕輕拂卻臉側花瓣,指間沾染上淡薄的血跡,輕笑,“奇門遁甲?”

  叁奇八門,千變萬化。順應天時,因循地利。

  對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沉月溪素來沒有辦法。

  莫師兄的差事,真不是一般人能替的。

  沉月溪淺嘆了一口氣。

  須臾,梅樹樁又移動了位置,意味著陣法九宮已經重新排布,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進攻方向。

  沉月溪就著風勢、踩著花瓣,躲而避之,從枝丫的縫隙看到一襲深黃的身影接近,高聲警告:“不要過來!”

  沉月溪不精通奇門遁甲之道,教授的葉輕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推演八卦五行時稍微提了幾句。

  梅林風花,至柔卻剛。削金斷玉,危機四伏。

  貿然闖進去,無異于給沉月溪添亂。

  葉輕舟止步于梅花陣外,飛身登上屋檐。居高臨下觀望,陣法移動盡收眼底。

  奇門遁甲,法天地之道,象干支之理,是故每個時辰就會變化一次,又是全新的一局。肖小姐兩天前站在那個方位,許是主吉的生門,今時今日沉月溪再站,已經變成主兇的死門。

  其中玄妙,非精通易學者,幾乎沒有可能在一個時辰內解局而出。

  葉輕舟自是沒看出什么門道。

  雖解不開,卻不是破不了。

  變化再多,中宮位置永固。威力再強,五行生克依附。

  以木起陣,為金所克。

  樹影混亂移動,唯有一處一成不變。葉輕舟瞅準位置,用力將旻昱擲了出去。

  天外隕金,直刺陣眼。

  風花陣有一瞬間的停滯。

  猛然刮起一陣更大的狂風,直接把扎進地里的旻昱吹飛了出去。

  旻昱屬陽,葉輕舟屬陰,兩者靈力并不相合,更不要說壓制法陣了。

  陣內的沉月溪察覺到這一歇一止,瞬間明白葉輕舟的意圖,躍身接住如脫韁野馬的旻昱,使矛一般,重重杵進土里。

  至精至純的金相靈力,順著旻昱,注入陣中。

  以旻昱為中心,浮現(xiàn)金色的八卦演圖,天干地支、八門九星,竟然羅列。

  陣法逆轉叁輪,腳下的土地遽然塌陷。沉月溪雙手握著劍,便跌進窟窿里。

  “師父!”

  葉輕舟早在八卦逆轉時便覺得有異,踏風朝沉月溪奔去,只拉住沉月溪的手,被帶著一起掉進了洞里。

  沉月溪本能抓緊了葉輕舟,帶著他翩然著陸,隨即感受到他過分熱的手,撇過眼去,抽回了手。

  沒有一絲猶豫,不愿分毫牽扯。

  葉輕舟緩緩放下手,袖口滑落遮掩,暗暗碾了碾指腹。

  ***

  塌下的洞有二丈余深,四通八達,一眼看去有十數(shù)個分叉,四處垂掛著凌亂的蛛絲網。

  好家伙,把人家府底都挖空了,別是只愛打洞的耗子精吧,沉月溪暗想,惆悵不知該走哪個方向。

  一縷淡淡虹光從眼側閃過,正是昭示肖小姐方向的指引星。

  沉月溪拔步便跟了上去。

  越入深,越不像耗子洞。天日不見,蛛網密得像爬滿整樹的菟絲子,幾乎寸步難行。

  星光可以從鉆進間隙往前,沉月溪只能拿旻昱劃破蛛網。黏而韌的蛛絲纏到旻昱鋒利的劍刃上,甩都甩不脫,十分惡心。

  寶劍有靈,旻昱若會說話,早罵人八百遍了。

  破開最后一張方圓約一丈的巨大蛛網,更像是一道門,沉月溪和葉輕舟彎腰進去。滿室柔和的光,非燭非燈,竟是墻上上百顆鴿子蛋大的寶珠熠熠生輝。

  一名新嫁娘裝扮的女子靜坐在正前方精美的拔步床內,蓋著龍鳳呈祥的紅蓋頭。紅星在她頭頂盤旋幾圈,化作雪霰,落到她身上。

  “肖小姐?”沉月溪試探叫了一聲。

  前方女子一動沒有動,也可能是沒來得及動,便只聽一陣鈴音乍起。

  辟邪鈴音起,邪祟近身。

  在刺耳的預警聲中,沉月溪也感覺到身后的殺意,轉過身,迎面一束蛛絲射來。

  沉月溪挪步上前,擋在葉輕舟面前,橫劍格擋。蛛絲纏住旻昱,拽著往前。沉月當即溪旋出一陣繚亂劍花,將蛛絲盡數(shù)鉸斷。

  奮力一甩,劍鳴嗡嗡,劍氣四溢。斷成一節(jié)一節(jié)的蛛絲悉數(shù)落到地上,銀白的劍刃恢復光潔,在珠輝下瀲滟生光,像朝日流動的水,從劍首淌到劍端。

  沉月溪睨向偷襲的方向,冷聲問:“何方鼠輩?”

  “本君才該問,”男子老神在在從漆黑的洞口步入室內,亦是一襲新婚紅衣,“什么人敢闖本君地界?”

  ***

  【作話】

  奇門遁甲,全靠我瞎編(太難編了,卡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