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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續(xù)趕了七天的路,也可能是八天,蒼生記不清了,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一日了。

  天天騎馬,顛得蒼生腰疼。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躺到客棧床上,如果不是和大師兄一個房間,還能再幸福一點。大師兄實在太冷峻了,都不會笑的。

  所以剛聽到葉輕舟說明天不用啟程,蒼生心花怒放,急忙確認(rèn):“明天不用趕路?”

  這個安排顯然也不在沉月溪料想之中,也問:“明天不用趕路?”

  “明天十五,”葉輕舟提醒沉月溪,“以防萬一!

  經(jīng)過上次的事,葉輕舟以為沉月溪多少會長點記性,沒想到還是不上心。真是記吃不記打。

  “哦!背猎孪查g沒了話說。

  一旁的蒼生卻聽得云里霧里。每句話都很普通,合在一起卻是天書,像是僅存在于他們二人之間的秘密。蒼生歪頭,好奇問:“十五怎么了?”

  “沒什么,”沉月溪拍了一下蒼生的肩,笑道,“明天教你劍法第二式!

  小孩子的注意力總是集中在當(dāng)前,輕松轉(zhuǎn)移。聞言,蒼生兩眼放光,“拂云劍意一共有多少式呀?”

  “一共九重,每重九式!逼鋵嵉胶竺,劍式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法境界。

  “九九八十一,照這樣……”蒼生掰著手指頭,姑且算了算,“我得學(xué)三年?”

  “三年?”沉月溪笑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小子,每一重心法劍意,都比上一重難千百倍。我從第六重練到第七重,就花了整整三年。你要是能三年大成,我磕頭叫你師父!

  “萬一呢?”蒼生自信言道,已經(jīng)開始幻象做師父的師父了。

  然后被沉月溪猛用力拍了一下腦袋瓜,要他明日卯正在后院等著。

  “知道了!鄙n生乖乖答應(yīng)。

  ***

  夜里,蒼生看顧完馬兒,伸著懶腰回房準(zhǔn)備睡覺。明日還要早起呢。

  同住的大師兄已經(jīng)在房里,拿起一把短匕,緩緩拔了出來,在燭火前燒了燒刃口。

  燭光搖曳,灼映霜白的劍刃,折射到葉輕舟凜然的眉目間,背后是漆黑而招搖的影子,莫名透出一股冷漠的殘忍。

  感覺要宰人。

  蒼生躊躇在門口,不敢上前。

  蒼生咽了口唾沫,試探喚道:“大……大師兄,你……在干什么?”

  話音剛落,葉輕舟移開火邊雪刃,抵在自己腕子上,割出深深一道。鮮紅的血液從傷口流出,細(xì)流涓涓落進白瓷碗里。

  月碗盛來葡萄釀。

  葉輕舟用白布縛住傷口,遞了個眼色給傻站著的蒼生,吩咐道:“給沉月溪送去!

  “?”蒼生心覺詭異,“送去……干嘛?”

  “當(dāng)然是送給她喝!比~輕舟回答,語氣平淡,好像沒有一點割破皮肉的痛苦,且理之當(dāng)然。

  蒼生一瞬間瞳孔放大,“喝?”

  飲人血,餐人肉?這是什么歪門邪道?

  “你不知道?”葉輕舟抬眼,嗤笑,“我說你怎么敢拜她為師呢!

  終于見到葉輕舟的笑意,蒼生卻覺得汗毛直立,“什么……意思?”

  “沉月溪身中劇毒,需要不時飲用少年之血,解除痛苦,維持容貌。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實則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婦,”葉輕舟一邊包扎好傷口,一邊不疾不徐說,“她看我時日無多,一直想騙個新徒弟。偏你上趕著投胎,要拜她為師!

  蒼生不敢相信,“沉月溪怎么會是這樣的人?”

  改口叫沉月溪了?

  問法卻不甚讓葉輕舟滿意。

  葉輕舟冷笑,“她怎么就不能是這樣的人了?你跟她認(rèn)識幾天?你了解她什么?你以為她又為什么不要你的束脩?”

  接連四問,愈發(fā)嚴(yán)厲,把蒼生問得啞口無言。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他們認(rèn)識的時間確實不算長,這師也拜得太容易了。

  只聽葉輕舟接著說:“你若還不信,只要端著這碗血給她,看她喝不喝,不就明白了!

  蒼生瞥了一眼桌上滿到要溢出來的血,覺得可怖,手心全是汗,疑惑,“你為什么不跑?”

  “她和我結(jié)了生死契,逃走只會死得更快!比~輕舟信口謅了個契名,見蒼生一動不動,端起白玉碗,去給沉月溪送藥。

  “我若是你,就會趁她還沒來得及動手——”經(jīng)過蒼生身邊時,葉輕舟好心給了個忠告,“趕緊走!

  蒼生咽了口唾沫,見葉輕舟離開,悄悄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葉輕舟聽得背后有蹩腳的跟蹤腳步,進到沉月溪房間時,特意留了一線門。

  屋內(nèi),沉月溪正在點銀子。因半路帶上了個蒼生,本寬裕的盤纏不得不緊著點用。

  哎,早知她該多和二師兄算點的,她太厚道了,沉月溪想。

  只聽噠一聲,葉輕舟端上來滿滿一碗鮮紅的液體,著實給沉月溪嚇了一跳。

  在此之前,沉月溪每次喝的真的是藥。雖然加了血,細(xì)品有腥味,但至少看起來沒破綻,甚至為了讓沉月溪嘗不出異樣,藥湯配得苦澀無比。

  現(xiàn)今點破了,真是一點隱瞞都沒有了。直接擺出來一碗血,真的很駭人吶。

  只是以前有要喝這么多嗎?這怕不是半年的劑量吧?葉輕舟不會是想毒死她完事吧?

  葉輕舟近來心情確實不太好的樣子,現(xiàn)在也是。不過換做任何人一個人,剛放一碗血也沒辦法好心情吧。

  沉月溪整張臉皺起來,好言相商:“一定要這么喝嗎?我有點……喝不下去……”

  “我給你做一份毛血旺?”葉輕舟面無表情地說。

  沉月溪:“……”

  是認(rèn)真的還是冷笑話?

  沉月溪被噎得沒話說,捏著鼻子硬灌了下去,但還是嗅到了濃濃的血腥味,隨后猛喝了一壺水,才勉強沖淡了嘴里的味道。

  “下次,”沉月溪苦著臉,“能不能還是按以前的來啊?我寧愿喝你那苦得跟黃連汁似的的藥。這太生猛了,我不行了!

  于時,屋外想起一陣輕微卻匆忙的、離開的腳步聲。

  葉輕舟細(xì)細(xì)聽得,嘴角不自覺噙開一抹笑,爽快答應(yīng):“好!

  他還能給她少加點苦藥,再配些甘草,能好喝一些。

  座中的沉月溪看來卻有些惴惴。剛才還冷著的臉呢,轉(zhuǎn)瞬就柔和下來,比五六月的天氣還無常。

  果然,他看她不高興,他就高興。

  ***

  次日,沉月溪一覺睡到大天亮。這幾日趕路實在說不上輕松。

  迷迷糊糊,沉月溪睜開惺忪的眼,但見窗外耀目的陽光,睡意全消,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什么時辰了?她答應(yīng)蒼生教劍術(shù)的,怎么也無人叫她?

  立時,沉月溪忙手忙腳穿好衣服、束好頭發(fā),噔噔噔踩著樓梯下樓,去到后院。

  當(dāng)然空無一人,只有樹上的麻雀成雙對。

  沉月溪以為蒼生等久回房了,又噔噔噔跑上樓,敲開葉輕舟和蒼生的門。

  “蒼生呢?”沉月溪問。

  “不知道!遍T內(nèi)的葉輕舟回答,讓開半條道,讓沉月溪能看到房里,示意蒼生不在。

  難道出去玩了?

  沉月溪奇怪,又去問客棧門口柜臺當(dāng)差的小二,比劃了一通,“小哥,你看到和我一起來的少年沒有?大概這么高,叫蒼生!

  “哦哦哦!你是不是就是沉月溪?”小二恍然大悟,掏出一封信,“他昨夜急匆匆地要走,我攔著不讓他走夜路,他也不聽。走時留了封信給你。”

  封口都沒糊,確實是匆忙留下的。

  沉月溪抽出信,甩開,只見寥寥數(shù)語:

  “前師父,

  蒼生皮糙肉厚,一點都不好吃,但求放過。

  葉師兄面冷心熱,是個好人,你要好好待他。

  后會有(劃掉)無期!”

  一夜之間,新收的小徒兒跑了,還和她斷絕了師徒關(guān)系,現(xiàn)師父變前師父。

  沉月溪縱使不知前因后果,也猜到了是誰在搗鬼。還騙她說不知道!

  沉月溪怒不可遏,信都捏皺了,沖著樓上吼道:“葉輕舟!”

  ***

  【作話】

  沉月溪:一覺醒來,新收的小徒弟逃走并拉黑了我。大徒弟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