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氣化神,可辨靈邪,是故沉月溪一眼就看出面前這個老嫗非人非仙。
外表雖然是八十老者,還拄著杖,卻步伐矯健,拐了等于沒拐。
變幻之術(shù),但只學(xué)了個形,沒有學(xué)神。
而且連妖氣都不會隱藏,看起來修為尚淺。
這不是送上門的小妖嗎,嘿嘿嘿。
——好陰險的表情,也不說話,就看著她笑,那種有所圖的笑。
討封小妖當即覺得這一白一黃二人不太妙,扭頭就跑,也顧不上維持變化術(shù),露出了真相:一個十五六歲的杏衫少女,手握的拐杖也變回了一根干樹枝。
見勢,沉月溪左手一揚,腕上月光鐲瞬間變得盆口大,脫手而去,直奔抱頭鼠竄的女妖。
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一個圈環(huán)從天而降,驟然收緊,便箍住了杏裙少女纖長的脖子,嚴絲合縫。
少女變回更小的黃鼬原形,欲從圈里逃脫,豈料此環(huán)也跟著變小了一圈,仍結(jié)結(jié)實實套在她脖子上。
什么鬼東西!還可大可。
少女又化出人身,雙手用力抓著頸上圓環(huán),試圖用蠻力妖法掙脫。
一柄劍,架到頸上,無聲無息。
未出鞘的。
卻仍能感受到凌冽的劍意,寒氣逼人。
登時,少女停下手里所有動作,順著瑩白的劍鞘一點點抬眼望去,只見那名清俊的黃衣少年,也正冷冷地盯著她。
第一眼,其實不會覺得此人清冷無情,因他所著,發(fā)帶暗紅,長袍深黃,總體是偏暖色的。但他的表情實在太冷,比不茍言笑還要多一分嚴肅,和他手中的長劍比起來,也不遑多讓,正如他一身黃紅中摻雜的暗調(diào)。
被環(huán)箍劍迫的黃鼬精頓感大難臨頭,一把扔掉手中的枯枝,淚眼汪汪地朝少年大腿抱去,“大爺!”
舉劍的葉輕舟瞬時側(cè)移了半步,避了開來,劍仍穩(wěn)穩(wěn)當當停在她頸側(cè)。
撲了個空,杏裙少女直接撲到地上。
眼瞧少年生人勿近,少女轉(zhuǎn)向后至的沉月溪,抱住了沉月溪的大腿,“大……”
男的喚“大爺”,女的喚什么,不能喚“大娘”吧。
她靈機一動,哭哭嚷嚷地央求:“大師!大仙!饒命吶!我從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呀!真的!我對天發(fā)誓!別殺我!”
她好不容易修得人形,只需得過路之人一句“像人”,就可以修為精進、穩(wěn)固人身,反之則功虧一簣。
前刻她還在得意自己聰明,只問像人像仙,二選一,無論怎么答她都穩(wěn)賺不賠。后腳就遇到這對狗男女。
她怎么這么背時!
她的百年道行!
還有她的小命!
想到此處,她難過到不能自抑,拼命拽著女子白花花的裙角,“饒命!”
整個人沉醉在要死的悲傷中,完全沒注意頸邊的劍已經(jīng)移開,在她撲向沉月溪大腿時。
沉月溪只覺得自己拖了個千斤重的沙袋,甩都甩不掉,無奈又好笑,“我不要你性命!”
“果真?”霎時,少女的眼淚止住,吸了一口鼻子。
“果真,”沉月溪失笑出聲,蹲下身子,與淚眼朦朧的少女平視,覺得新奇,“你是黃……”
黃什么?黃大仙,黃鼠狼,黃皮子?
“大仙!”少女連忙打斷,“你想想再說!你這一句話,可關(guān)系到我百年修為!
黃仙討封,沉月溪也是第一次遇到,畢竟沒妖會傻到跟修道之人討封。
所謂之討封,其實是偷懶;,借人的靈力免除修行。雖說也不失為一種機緣,代價也不小,不成功,便成仁。
這樣冒失的小妖,還是莫要想著投機取巧了,白白把自己的命門送到別人手中。
沉月溪眼兒一轉(zhuǎn),輕揮手指,月鐲便松了,復(fù)回到她腕上。沉月溪眉眼彎彎,好言相問:“我不壞你修為,你幫我做一件事,如何?”
脖子回歸空蕩,少女喜不自勝,聽到后半句,整張臉垮掉。
她看了一眼笑瞇瞇的沉月溪,又看了一眼冷冰冰的葉輕舟,和葉輕舟手里更冷的劍,心里拔涼拔涼。
打也打不贏,跑也跑不掉。
少女認命問:“什……什么事啊?我很弱的……”
殺人害命,做不來的。
“很簡單的,”沉月溪如談?wù)摮允骋粯酉∷善匠,“就是做點小怪,擾點小民,再假裝被我抓一回。”
原是自導(dǎo)自演,坑蒙拐騙。
少女松了一口氣,“這個我在行的。”
沉月溪挑眉,“你不是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嗎?”
“呃……”少女干笑,“只是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偷過幾只雞。不過我們黃鼬,本來就是干這個的嘛,不算傷害天理的……”
理直氣壯做壞事。
原是一路人,沉月溪越發(fā)中意這只小妖了。
“行了,”沉月溪撐著雙膝站起,拍了拍手上灰塵,示意趴坐在地上的少女,“走吧小黃!
邁出兩步,卻不見人跟上,沉月溪回頭問:“怎么?”
少女指著自己,“你叫我?”
小黃,她以為叫那個黃衣少年呢。
“對啊,你不黃……嗯嗯嗎。”說到“鼠狼”二字時,沉月溪嗯了兩下帶過去。
少女認真搖頭,“我不叫小黃!
“那你叫什么?”
“我還沒有名字!彼陌倌昵逍,方成人形,還只能維持兩個時辰,尚沒來得及取個好聽的名字。
“黃嗯嗯,”少女輕念了一遍,“挺好聽的,我用這個名字成嗎?”
“嗯嗯,”沉月溪連連點頭,嘖嘖贊賞,“你很有眼光!”
旁觀的葉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