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顫,烈焰熊熊,赦罪廣場上的高高的火刑柱在焚燒中斷裂。圍觀的人群早已四散奔逃。
城中那些原本被包裹在火焰中的圣堂一座接一座熄滅下去。
與它們同時熄滅的還有那些刻在城市各處的符文。無論圣光教團如何試圖補救,那些好不容易亮起來的光總是伴著一陣不知從何處來的風,再一次徹底熄滅。
圣器!用圣器!有人氣急敗壞地嘶吼著。
但圣器不再能點亮任何東西。
廣場上的紅袍人們驚愕地發(fā)現(xiàn),那些圣器上的紋印全部都已出現(xiàn)了裂紋。
但絕大部分人不關心圣器。
城中各處都在著火。那些在狂風與地震中莫名熄滅的燈火,在一切逐漸平息后,又毫無預兆地重燃起來。這些小東西火勢都不大,不足以構成傷亡?墒悄菗洳槐M的火苗也足夠所有人恐慌和忙碌個不停了。
天色就在這突如其來的忙碌之中不知不覺地微微亮了。黑暗開始消退,正如每一個黎明即將到來的時候。
無人察覺之處,一個戴著兜帽的身影走進了下河某座不起眼的圣堂。中廳都是灰燼,穹頂?shù)谋诋嬕衙婺咳。他走上祭壇,那里有個被銀鎖鏈緊緊纏繞的匣子。它周身都是燃燒的銀色火焰,此刻正在掙脫祭臺上的法陣。
來人一揮手,那束縛的法陣碎做了兩半。有著一雙綠瞳的男人小心地捧起了這業(yè)已蘇醒的圣靈,放在臉上曾了曾,纏綿道:“我的米提……”
銀色的火焰毫不客氣地點燃了他的臉。極刑在焚燒之中艷麗地笑起來:“一起下地獄吧,親愛的!
火焰吞沒了他。
很快,兩團糾纏在一起的銀光越過破碎的玻璃窗,和其他那些像螢火蟲般的從城中各處升起的銀光一樣,向著天空飛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審判塔的黑曜石塔尖在這片混亂之中悄然滾落。伴隨著陰影的涌出,這古老的高塔與赦罪廣場上的火刑柱一樣轟然而倒。
圣城中的人們驚恐地呼喊起來。
但那些陰影只是短暫地在城市上方盤旋片刻,又一股腦兒地鉆回了審判塔的廢墟之中。
有圣職者大著膽子從縫隙中鉆進去,只能看到一個黑洞洞的深淵,充滿了詭異的笑聲與尖叫,不知通往何處。
而黑暗中的存在們正用人類聽不懂的語言絮絮交談著。
都怪那哀嚎者,一直撞個不停。沒有這封印,人類再不會為我們獻上火了……
黑潮來臨,與其在此熄滅,不如順從暗之心的意志,回歸吾等的來處……
誒,那哀嚎者呢?
在黑潮里熄滅了吧。封印剛裂了個口子它就消失了。
阿斯蒙蒂斯聽著那些交談,幽幽道:人間從此要變得無趣了。罷了,反正時光漫長。
說完,它率先化作一縷輕影,頭也不回地鉆入了裂隙。
在另一處遙遠的裂隙之中,埃塔納的圣堂是突然降臨的黑暗中唯一還有光亮的所在?赡抢飬s無法靠近,因為整個圣堂都已被熊熊火焰包圍。無處可去的人們蜷縮在一起,悲泣著,祈禱著……直到純白的光芒籠罩了小鎮(zhèn)。大地在那刺目的光亮中震動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于平靜下來。光亮消失了。
老希尼大著膽子推開門,卻被迎面而來的雪霧吹了個正著。到處都是積雪和碎冰,圣堂的鐘樓塌了一半,巨大的銅鐘不知怎么跑到了燈樓頂上。就好像小鎮(zhèn)仿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怪異的暴風雪。
人們陸陸續(xù)續(xù)出門,不安又茫然地審視著眼前的一切。有人率先反應過來:“糟糕,圣堂好像塌了……”
“蒙戈司祭呢?蒙戈司祭應該還在里面……教廷的人把他帶進去后他就沒出來過……”
于是虔誠的信徒們慌慌張張地準備去圣堂救人。
也有人攀上了房子高處,驚喜地大喊:“你們快看!那不是羊角谷么!”
更多的人也爬上了屋頂,確認道:“真的!”
“是越冬地!”
也有仍然憂心忡忡的:“神吶,這都是什么怪事啊……要是教廷的老爺們還在就好了,他們一定是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酒館老板想了想,取下掛在門后的那盞鹿角燈,踏著積雪向奧瑞塔老太太家中走去。
老婦人躺在床上,正讓不會說話的孫女把窗子推開?匆娍腿耍冻鲆粋虛弱的微笑:“看吧,我就說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老希尼毫不客氣道:“得了吧,人活得越久,壞消息越多。”
“那么現(xiàn)在這算是壞消息么?”老婦人不肯退讓。
“‘萬物不會消失,只會以另外的姿態(tài)重現(xiàn)!舷D崮钇鹆税K{古老的箴言:“誰知道呢!彼崖菇菬暨f給小愛莉:“喏,伊蘭留給你的。真不明白那位圣城來的大人為什么非要托付給我轉交……”
小愛莉摸了摸那盞燈,銀光亮起來。
“這燈的火油添得可真足。”老希尼隨口道:“天黑那會兒它就亮著,到現(xiàn)在也沒燃盡!
“它永遠都不會燃盡了!毙劾虮葎澚藥紫率謩荩鋈宦冻隽艘粋快樂的笑容。她走到房屋角落,把它掛在了蓋魯瑪?shù)慕巧稀?br />
方才還沒精打采的馴鹿站起來,穿過屋門,走到門外拱了拱積雪。一蓬新鮮的苔蘚露了出來,它低下頭,迫不及待地咀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