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話太多了�！庇白訌木S赫圖的腳下蔓延，將伊蘭抵在了冰冷的巖壁上。黑影觸及皮膚的感覺無比熟悉，它們熱乎乎毛茸茸的，只能讓人想起牧狼的皮毛。
伊蘭艱難地動了動，繼續(xù)說下去：“不管怎么說，如果一直留在這個世界，你的契約有很大可能是完不成的。”他微笑道：“畢竟你眼下自身難�！乙撬涝趧e的東西手上，你之前漫長的等待可就全都白費(fèi)了，不是么？”他竭力讓自己聽上去真誠：“你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維赫圖聞了聞他，陷入了思考。
“留在這里，在契約完成前，我們都會死。”伊蘭強(qiáng)調(diào)道：“試著離開，當(dāng)然也可能會死。但至少……還有一點(diǎn)希望�！�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本S赫圖慢吞吞道：“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我們確實(shí)要想辦法離開這里。”
伊蘭微笑了一下：“那么，我們現(xiàn)在有了同一個目標(biāo)……你可以松開我了么？”
貪婪的光在魔狼的眼中閃爍著：“這可不由你說了算�！彼俅螠惤撂m，在他臉上狠狠舔了一口：“畢竟你在我手上�！�
伊蘭忍受著不適，耐心道：“但我是個脆弱的人類，你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撐不了多久了。”他沉默了一下：“我真的……快要到極限了�！�
“那么就先這樣�！焙谟傲⒖趟砷_了。
伊蘭滑落下來。維赫圖低頭看著他，蒼藍(lán)色的眼睛閃過一絲憂慮。
有那么一瞬間，伊蘭忽然產(chǎn)生了它就是紐赫的錯覺。然而當(dāng)目光落在那漆黑的皮毛上時(shí)，這份錯覺又消失了。
火焰跳動著，溫暖著冰冷的大地和空氣。伊蘭不再理會維赫圖，自顧自在堅(jiān)硬的巖地上抱著受傷的肩膀躺了下來。
風(fēng)在洞外呼嘯著。伊蘭知道自己有很多事要思考，知道孤獨(dú)與悲傷正在源源不斷地涌來�？僧�(dāng)他攥緊指星墜閉上眼睛，極度的疲憊一瞬間就淹沒了他。
在即將陷入沉睡的時(shí)候，他恍惚感到紐赫像往常一樣向他走來，用身體將他環(huán)住了。
一滴淚順著他干涸的眼角溢出，淌過面頰，滲入大地。
第10章 幽蹤
伊蘭以為自己會做一個很長的噩夢�？墒聦�(shí)上那是無夢的一夜。周身溫暖極了，他陷在柔軟的狼絨里，如同從前一樣。
狼絨？
伊蘭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只有一團(tuán)起伏的漆黑。維赫圖巨大的身軀牢牢地圈著他，尚未醒來。
所以那并不是夢境或者錯覺。
維赫圖似乎有著和紐赫相似的習(xí)慣。伊蘭在黑暗中盯著它，審視著它的臉和身體。除了顏色，它們看上去一模一樣。在遇到危險(xiǎn)時(shí)，它們撲上來的樣子也一模一樣。
越是高階的魔物越是善狎人心。它們的所作所為只有一個目的——獲得目標(biāo)的靈魂。伊蘭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伤傆X得眼前的魔物有些不同。經(jīng)驗(yàn)告訴他，這種念頭需要警覺。但他仍然無法克制自己這樣去想。
也許是因?yàn)檠矍暗哪镉袝r(shí)候真的太像紐赫了。盡管伊蘭非常清楚，它們完全不同。
紐赫。伊蘭想到了從前許許多多個清晨和夜晚，他和紐赫偎倚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圣職者時(shí)時(shí)刻刻都要面對危險(xiǎn)和痛苦。那些殘酷不光來自魔物，也來自人類。但只要和紐赫在一起，伊蘭的心總是平靜而安寧的。
而今他與魔物待在一起，居然也短暫地感受到了這種平靜。
紐赫。伊蘭想到它最后一次撲上來的樣子，感到干涸發(fā)脹的眼睛又一次開始濕潤。他多想再一次抱住它，親吻它柔軟的耳朵啊。他為此愿意付出一切。然而世界已經(jīng)殘酷地告訴他，不管他愿意付出什么，紐赫都不會再回來了。
睡夢中的魔狼忽然動了動耳朵，伸出前爪撓了下自己的臉。這讓它看上去全無一點(diǎn)兒魔神應(yīng)有的壓迫與恐怖感。
簡直有點(diǎn)兒像毛手套。
這個念頭讓伊蘭再次黯然了一下。毛手套也已經(jīng)不在了。那些毛絨絨的大家伙和小家伙們，全都不在了。
他難過地低下頭，想要起身，卻忽然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
維赫圖不知何時(shí)睜開了眼睛。巖壁上原本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大小的黑影突然暴漲。
“我不打算逃跑�！币撂m深吸一口氣：“你大可放心�！�
“你也跑不掉�！本S赫圖銳利的爪尖劃過伊蘭的脖子，黑影慢慢縮了回去：“只是不能讓你在履行契約前凍死�！彼[了瞇眼睛。
伊蘭沉默著，直到那富有威脅性的利爪收了回去。維赫圖似乎很享受他的不安，并為此感到得意。
但當(dāng)他起身時(shí)，才意識到維赫圖的話是真的。無薪之火早已熄滅，離開魔狼的身邊，便能感到空氣中刺骨的寒意。
洞口的光亮黯淡了些，外頭冷風(fēng)呼嘯，是一片積雪覆蓋的沙巖林。許多扭曲嶙峋，形似鳥骨的高大灌木正在風(fēng)中顫抖著。
暗界沒有白天，只有夜晚。這里的廣袤無可言喻。教團(tuán)所有作為“門”的法陣，事實(shí)上都只能通向暗界之中荒蕪而少有魔物活動的地方——只有這樣，圣職者才有可能活下來。
暗界唯一的方向錨點(diǎn)，只有深淵。它是這個世界的中心，但這里的絕大多數(shù)存在，都只能在盡可能遠(yuǎn)離它的地方活動。如同人類恐懼著魔物，魔物們似乎同樣也恐懼著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