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按照您的吩咐，將涂了龍血的紅石運往各個領地�！兵S尾夫人手中多了一本賬簿，將它遞給前面的騎士。
海莉西緊盯著賬簿，但希律拿到后似乎沒有翻閱的興趣。
“我要見龍�！彼f。
有一瞬間海莉西覺得自己已經(jīng)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了，她甚至對身后男人的身份產(chǎn)生了質疑——卡曼的皇帝與反叛軍首領——無論如何也不應站在同一戰(zhàn)線的兩人。
不，這一切都有跡可循。她回想起自己與鳶尾夫人初見的時刻，北境王被逼入絕境，不得不選擇相信反叛軍，任由他們帶走了蘭斯。第二日，由凱梅爾騎士長率領的冬翼騎兵便撤回了皇城。
原來如此。躲在皇帝斗篷下的海莉西摟住手臂，她與兄長貼得這樣近，甚至能感受到同頻的心跳，可她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太低估他了，希律的暴君名號很容易讓人屈從于他的鐵腕手段，而忽略了他同樣工于計謀。
他向她提出的每一個問題看似毫無關聯(lián)，實則都在窺探北境王的態(tài)度。
“你信仰神么？”——你對眾教會的信任有多少？
“那條龍呢？”——失去龍的威信，你是否已經(jīng)亂了陣腳？
皇帝之所以不需要要挾北境王，是因為他早已清楚海莉西的處境。她既無法繼續(xù)進攻下一個希利爾領地，也不能后退回卡羅爾領地，北境王失去賴以生存的治愈魔法，不會再有哪個受瘟疫威脅的城池愿意接納她。
而海莉西被他迷惑了，希律扶植大主教，并不代表他只依仗教會，他同樣有足夠的籌碼籠絡反叛軍。他預測到愛德維將對龍造成重創(chuàng)，提前與反叛軍達成了協(xié)約。
希律扶住少女軟倒的身體，繼續(xù)向隆貝城的深處行進。他心情似乎不錯，黯淡的眼眸里也終于閃出愉悅的光芒。
恨我吧，妹妹。這世上一切情感都能偽裝，唯有恨意絕不作假。看倦了人們在強權下強顏歡笑的作態(tài)后，只有你的心思永遠純粹。
與他咫尺之遙的少女心底一片悲戚，他們的初次交鋒，希律已經(jīng)兵不血刃地贏了她。
等她回過神時，他們已經(jīng)進入了廢棄的教堂中。一股難以名狀的腐臭味道沖進眾人的鼻腔，海莉西咳嗽起來，前面的鳶尾夫人遲疑片刻，卻沒有詢問凱梅爾身側之人的身份。
龍在這里，但海莉西寧愿他不在。
蘭斯巨大的身軀已經(jīng)變成深紅色，海莉西揉揉眼睛，頂著令人窒息的味道走上前，她逐漸看清楚了，他的每一塊鱗片都在淌出鮮血。
“你們都退下�！毕Ｂ砂l(fā)話了，冬翼騎士守在門口，隨后屋里披著黑袍的反叛軍成員們也紛紛出去了。
鳶尾夫人出聲解釋：“阿特納斯大人每經(jīng)歷一百年就會褪鱗重生，我想他正在經(jīng)歷這一次輪回的末尾�！�
“這最好不過�！被实鄣穆曇魪目紫聜鞒鰜�，有些失真，“有他的血就夠了�！�
海莉西抬手輕輕觸碰蘭斯的鱗片，但只是稍微接觸，那塊鱗便掉落下來，她連忙接住它，鱗片卻一瞬間碎成無數(shù)粉末，飄在空氣中不見蹤跡。
“鱗片儲存著‘記憶’，因此每一次輪回都是新生�！迸俗哌^來，“等到阿特納斯大人褪去所有鱗片，他會陷入沉睡，直到重新降生——”
“你是怎么知道的？”海莉西打斷她。
鳶尾夫人怔了怔，她隱約察覺出這個少女的氣質很不尋常，但還是回答了：“我的家族流傳下的魔法書上是這樣記載的�！�
見少女并不相信，她補充道：“小姐，鳶尾家系是大陸歷史上有名的魔法使世家�！�
“那么，歷史上的阿特納斯會變成人形嗎？”
“唔……這個似乎沒有提及�！�
“如果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海莉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說明你的所謂知識不過是沒有根據(jù)的猜測�！�
盡管他們曾那樣親密地相處，但海莉西實際上對蘭斯的了解非常有限，她認為蘭斯一定是出于某些原因封印了自己的力量，化成了人類的模樣。
只有有一點是她肯定的，他一定不希望自己忘記這一世的記憶，因為他在閉上眼前曾急切地向她說了些什么。
“我已經(jīng)等待了一千年�！焙＠蛭髦貜土艘槐�，“我不能再讓他等下去了�！�
“等待了一千年——難道不是在等待向你我復仇的機會么？”希律笑起來，“讓他復活殺掉你也是你計劃的一環(huán)么？還是說，你愛上這頭龍了，妹妹�！�
隨著他的語速逐漸放緩，鳶尾夫人也意識到事情的發(fā)展超出了她的控制，她放下扇子，盯著這個陰晴莫測的男人。
“無需緊張，夫人。我很尊敬您。”
海莉西最先感知到危險，她未來得及出聲阻止，只見皇帝的劍已經(jīng)沒入女子的腹部，血順著劍鋒滑落，他面無表情地扭轉手腕，隨后拔出了佩劍。
事情發(fā)生在眨眼間，鳶尾夫人的身體已經(jīng)滑落下去，皇帝擦凈劍身的血跡，搖了搖頭。
“為何還要等待龍復活？太不明智了，夫人�！�
見海莉西靠在巨龍的身上，驚恐地望著自己，希律嘆了口氣。
“我原本以為這里會溫暖一些的，看來我猜錯了。”他聽了一陣門外的廝殺聲，等到重歸寂靜，他才繼續(xù)說，“現(xiàn)在你的身體感覺好一點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