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慘叫著,他捂住自己的臉,一塊軟趴趴的東西掉在他手心,低頭一看,是自己的鼻子。
叁皇子已經(jīng)帶著侍衛(wèi)沖過來,四皇子魂不附體,倒在地上大叫著:“魔鬼——啊——”
愛德維朝他們露出純良的笑容,藍眼睛彎起來,蕩漾著粼粼的水光,而后身體晃了晃,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沒有人敢靠近他,直到教堂的修道士們帶著圣殿騎士趕到,少年額角磕在地面淌出的血已經(jīng)染紅了大片草地。
身上熟悉的寒意驚醒了他,像無數(shù)冰錐破開皮肉、釘入骨髓,任由他如何扭動身體都無法掙脫。
好在他非常能忍痛。愛德維揚起臉,自己正跪在法陣中央,雙手被釘鎖纏繞著,被迫高舉過頭頂。
一道白色的影子發(fā)話了,他的教袍那樣雪白,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仍縈繞著圣潔而肅穆的氣息。
“還痛嗎,弟弟?”
赫穆爾,啊,是他親愛的哥哥。
少年垂下眼眸,劇痛的源頭果然浮現(xiàn)著一團禁錮的法術(shù),深深刻入他腰側(cè)的肌膚,讓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利刃剜下皮肉的痛苦。
不用想,能制造出這樣強大法術(shù)的人,除了赫穆爾,不會有其他人了。
他是眾教會的掌上明珠,生而擁有最強天賦的圣子,也是能讓愛德維茍活到今日的庇佑者。
“你砸碎了我的保護陣,這是為什么?”赫穆爾擦去弟弟頭上沁出的冷汗,“什么事值得你這樣傷害自己?”
愛德維躲開他的手,不準備回答。
“不要再使用它了,弟弟!毙珠L蹙眉,抬起右手,尾指上黑色的圣戒掠過一段光,周圍便聚起一只只光明女神閃蝶,它們依照主人的指引鉆進愛德維的身體,很快,禁錮法術(shù)帶來的痛苦消褪了,只剩陣陣寒意。
“你不是行事冒失的人,今日究竟為何?”赫穆爾回憶自己匆匆趕去現(xiàn)場時,皇帝和貴族們圍了一圈,圣殿騎士用槍尖挑過弟弟的身體,像對待一袋垃圾那樣翻弄著。
“下次不會了。”愛德維想,下一次會做得隱蔽一些,“另外,下次不需要你管我!
赫穆爾動作一僵:“你說什么?”
他的弟弟朝他揚起那張漂亮的臉:“教會一定又要你反省悔過吧?如果沒有一個受魔法詛咒的弟弟,你早就是大主教的繼任者了——”
“不要這樣說,弟弟!笔プ訛樗鬼鴩@息,“這都是我的錯!
怎么會是你的錯呢,哥哥?你甚至不愿稱呼我的名字,不愿承認你的弟弟是個魔鬼。
可這也的確是你的錯。如果你不是受光明神賜福的神選圣子,我也不會受魔法詛咒成為魔鬼了。
海莉西被母親拉到寢宮,皇妃把門鎖好:“海莉西,今天的事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
小公主哭了起來:“對不起,母親……我沒有聽話……嗚嗚——”
她手腕還帶著淤青,被四皇子扭傷的胳膊隱隱作痛,但聽說他的鼻子被蛇咬掉后,海莉西覺得自己好像沒那么疼了。
“是那個孩子替你報復(fù)了四皇子,對嗎?”
她點點頭,無力地替他解釋:“愛德維他很好的……他真的很好……他只是偶爾才捉弄我們……”
見母親的臉色嚴厲得可怕,她只好又一次作保證:“母親,我以后不會找他玩了……我真的發(fā)誓——”
“不,海莉西。”皇妃緊握住女兒的小拳頭,“你明天就去找他,向他道謝,明白嗎?”
“這一些都是所謂均衡!蹦赣H這番話很難懂,她說,“大陸每誕生一位神選圣子,他的同胞兄弟便會受魔法詛咒,人們便將襁褓中的魔鬼殺死……然而安托萬家族打破了這個均衡,圣子沒有雙胞胎兄弟,法力卻強盛到超過任何主教!
菲奧娜皇妃撫摸著女兒的長發(fā):“叁年后愛德維小少爺降生,自然被視為遲來的均衡,那孩子從小就被禁魔咒鎖著,是他哥哥一直阻止人們殺掉他。”
“那他好可憐喔……”
“去和他交朋友吧,海莉西。魔法與法術(shù)沒有善惡之分,人心才有!
時隔很久之后她才又見到愛德維,少年的臉色愈發(fā)蒼白了,風(fēng)一吹仿佛就會飄走。
海莉西主動拉住他的手,提爾森攥著另一只,潔癖嚴重的少年忍不住想把手從小臟貓的爪子里抽出來。
“你最好了,愛德維,你是天底下對我第叁好的人!”
“為什么是第叁?”他皮笑肉不笑。
“第一是母親,第二是提爾森!彼龘u晃他,“除此之外你對我最好啦!”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那為什么你會愛上赫穆爾?
為什么你向他表白、坐在他的懷里、用那張抹了蜜的小嘴親吻她?
他擁有的還不夠多嗎?為什么連我的唯一也要奪走?
為什么我要做他的弟弟呢?為什么我要做圣子腳下永無天日的污泥?
他輕而易舉地摘得了污泥中孕育出的花朵,再將她轉(zhuǎn)頭丟棄。
愛德維睜開眼睛,從漫長的夢魘中醒來。
他盯著自己的手心,那里早已不會冒出毒蛇,也不會飄出藍色閃蝶。
男人走下馬車,天鵝羽翼的面具下神色冷淡,柯林斯家族的貴族們站成一列,向大主教俯身行禮。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能攀上眾教會至高之位,也能坐上帝國最高的位置。
我還是對你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