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十閉眼眼睛,手執(zhí)竹笛,依舊是剛才那首《宵待草》。一曲罷,他沒有開眼,只是講:“我要等的人不是你。”
說完,他繼續(xù)吹奏。
許久后,一室安靜。
明十很詫異,正要張開眼睛,卻聽見幽幽的一聲:“你能騙過所有人,但騙不了自己的心,自己的本能。那只猴子,就是你所想的。我也是你所想的啊,阿十!我,就是你的欲!”
明十張開眼,和室里一片潔凈,沒有猴子,沒有美人,只有他身畔的一朵鵝黃色宵待草。他伸手去撿,一觸碰,那朵脆弱多情又短暫的花就消失了。
明十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肖甜梨本人,是她吃下的朱古力美人所幻化出來的朱古力精靈,也就是肖甜梨的影子。肖甜梨的一切情緒,牽動著屬于她創(chuàng)造出來的影子精靈,所以精靈和她是一模一樣的。
那就是意味著,肖甜梨內(nèi)心也在極力想要誘惑他。
那只影子精靈,做了她克制不做的事,就如同他和那只猴子——那只猴子鉆進肖甜梨身體里去了。
明十感到很無力,他已經(jīng)在極力抵制身體渴望和肖甜梨做愛的那種本能。
肖甜梨來到時,只見庭院火光沖天。
原來,明十將那架朱古力牛車推到了庭院中,一把火將一切付之一炬。
“有點可惜呢!”她輕嘆,多好吃的朱古力。〔贿^那么大一座朱古力雕塑,她的確吃不下的。
再來十個人也不一定吃得完!
明十看了一眼,她身穿粉色底色,開著數(shù)朵鵝黃宵待草的和服,和她的影子精靈一模一樣。
肖甜梨被看得有點不自在,他的眼睛里有股殺氣。
她忽然問:“明十,你很討厭我是嗎?我覺得剛才有那么一霎,你想殺死我!”
“沒有。肖老板,多心了!彼f。然后,他又垂下了頭,不再看她。
兩人看著那架朱古力牛車燃燒,朱古力融化,空氣里是一片的甜膩味。那團業(yè)火,也從地底燃燒至高空,詭艷又凄厲虛妄。
看到他手中執(zhí)笛,肖甜梨說:“明十,可不可以再吹一曲給我聽?”
明十想了想,吹起了那曲《宵待草》。
曲的調(diào)子很美,肖甜梨很喜歡聽。
明十干脆取了一把和琴,坐在庭院沖天的火光里,彈奏起來,一邊彈,一邊低聲和唱:“等待我心上人兒,一天空等待,看這黃昏花兒開,寂寞多無奈,今宵連那彎月亮,好像也不來!
肖甜梨一邊聽,一邊打著拍子,跟著他低聲唱著歌詞。
她的日語發(fā)音沒有英法語好,帶著錯調(diào)和口音,但特別的稚嫩可愛,這個時候的她,才像她這個年齡的孩子模樣。
她揉了揉鼻子,說,“真好聽呢!雖然有點哀傷,但卻令人覺得擁有希望和力量。明十,你應(yīng)該是一個內(nèi)心溫暖、純正的人!
她揉著比卯花月大了一倍,卻又長得一模一樣的花咲月講道。
明十看出,花咲月也是朱古力精靈。
花咲月懶洋洋地跳到明十懷里,明十揉了揉它光滑的皮毛。
肖甜梨喝了一杯苦茶,再吃了一個朱古力餡的和果子,才懶洋洋地講:“明十,我老早就想問你了。我也好奇了很久了。從我第一天到這里,就看到你每天都會更換一只新鮮的水煮雞,將它們放在屋頂上。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她越說,心里越是癢癢的。
明十又從茶室里端了一小盤甜點過來,把甜點放到她面前。
肖甜梨沒忍住嘴饞,挑了一個做成八九歲可愛小男孩造型的白朱古力,連細品都來不及就一口吞進了肚子里。
“唔,甜而不膩,是辣椒炸肉沫餡的,可太香了嘛!”她舔著唇,又去抿了口苦茶。
明十凝視著她,她和她的影子精靈無限接近地相似,又呈現(xiàn)出涇渭分明的不同。她沒有做出那些誘惑的姿態(tài),更像一個古靈精怪又活潑的小姑娘。
見她抬頭,兩人目光才一相碰,明十趕忙移開了視線,他淡聲講:“相比你已經(jīng)從米盧那里知道,有一只野獸突然闖了進這座老町屋,又把追殺我的殺手給咬死了的事情了吧!
見她點頭,他繼續(xù)講:“后來,第二晚,那只野獸也來了,還受到了天亮。我給它雞肉,我看它吃得很高興。所以每天給它留一只雞。如果它出現(xiàn),我還會喂它牛羊肉。但有時候,我不在時,怕它吃不到,就給它留一只雞。每一回,它都把雞肉吃完,趴在屋頂睡覺,然后離開。有時候,我不在京都,但我會讓管家給它留有雞肉。我覺得它很聰明,它從來不傷害我的管家傭人。不過這一回,它有十多天沒出現(xiàn)了!
肖甜梨聽得津津有味,“!好像在聽《天荒夜談》啊!不不不,更像仙鶴的報恩。你說,你那只大貓是不是要化身成美女向你報恩!”
明十:“……”
他咳了一聲,“要報恩,也是應(yīng)該我報。它把殺手咬死了!
“姐姐,你還要吃朱古力么?”一個穿著白底色櫻花和服的十歲男孩子,端了一碟新甜點過來,揚起漂亮的小臉蛋看著肖甜梨道。
明十倒吸一口氣,心想,只要是她吃下的朱古力,很容易幻化出精靈,這樣下去,他屋子里要塞滿喋喋不休,能將人煩死的精靈們了。
一想到這里,明十就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肖甜梨怪叫一聲,就去捏男孩子的臉蛋,講:“。∧愫每∏伟!再過個十年,絕對比他好看呢!”她一邊說一邊乜著明十。
明十不理會她的打趣。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哪家孩子呢?還是你明十的傭人嗎?哎呀,沒天理啊,明十你雇傭非法童工!”她嗔笑起來。
明十講:“你太聒噪了!
肖甜梨馬上做了個封嘴的動作,然后轉(zhuǎn)身就把和果子塞小男孩手里。
和果子沒有朱古力餡的,明十很佩服肖甜梨的細心。她是發(fā)現(xiàn)了,凡他家中出現(xiàn)的動物或人,從不吃朱古力。
小男孩吃得很開心,一笑時有兩個小酒窩,甜美得很。她又捏了捏他的俊俏小臉蛋,講:“你和我遇見過的一個叫明櫻的男孩子很像呢!”
“我叫明天!明櫻是我哥哥!”明天眨巴著一對漂亮的大眼睛看著她。
“啊,明十,你果然雇傭了一大批非法童工!”她講。
明十被噎了一下,只好扯了個謊岔開話題,“不是童工。我助養(yǎng)的孤兒,偶爾過來這邊玩!
兩人商量起對付追殺他的殺手的事來,而明天就坐在庭院一角,一邊撫琴,一邊低聲吟唱。他的嗓音很特別,不刺耳穿透力卻極強,像山中黃鸝婉轉(zhuǎn),又像小溪清潤,隔了一個庭院,不太真切地傳過來,既不會打擾了他們聊事情,又能為他們增添詩情畫意。
肖甜梨再度被優(yōu)雅的琴音和美好的歌聲吸引,她轉(zhuǎn)頭看了過去,明天坐于東南角老松下,白色的櫻花和服輕擺,像天上的圓月落于庭院老松樹下,照亮了整個清冷寡欲的庭院。她再度語出驚人:“像明櫻、明天這么俊美的男孩子,還多才多藝,天啊,明十,你不會是在蓄養(yǎng)孌童吧?!”
明十沉著一張臉,講:“你再是說話無禮,我只好請你出去了!”
肖甜梨嘟了嘟肉嘟嘟的唇:“你對我態(tài)度真惡劣!對只野獸還天天大魚大肉供著呢!”
她那模樣帶著叁分小傲慢,和四五分嬌憨,明明是很美艷的一張臉,但這一刻,卻成了個胡搞蠻纏的小姑娘,連那神態(tài)模樣都是精明里透著傻氣的。她的邪氣和殺氣,蕩然無存。
明十怔忪,她越是坦蕩蕩,越是露出這種小女人態(tài),他內(nèi)心升騰起來的念頭也就越可怕。他的邪念,像要脫籠的野獸,他有一種想要撕碎她的恐怖幻想。
影子精靈的媚態(tài),和她此刻的嬌憨純真相融,是他想要毀掉的東西——他的確想要毀掉她!
兩人相處過久了,久到他的邪念與欲念在爭分奪秒地瘋長。此刻,他不愿,更不敢待在她身邊。
明十離開她,回到大廳,打開了電視機,新聞里傳來一則恐怖消息,有人在露營地被撕成了數(shù)塊,疑似野獸襲擊。新聞現(xiàn)場里圍滿了人,因為是即時新聞,看得出來,就連警方努力去阻攔,報道還是報出來了。而且現(xiàn)場人員過多,也不利于分析檢測。
明十頓了頓,最先想到的是幫過他的野獸,但又覺得不對勁。他馬上聯(lián)系了米盧。米盧的辦事效率很高,二十分鐘后就搞到了清晰的視頻。受害者有兩人,一人死在車頂,一人死在草地上,都被活生生扯開身體,等于是“開膛剖腹”,里面的器官都被掏出來了。畫面太駭人,且血腥殘暴,不是新聞記者或是別的小報記者報道的,應(yīng)該是米盧控制的衛(wèi)星拍到的。但沒有拍到行兇之物與過程。
明十發(fā)現(xiàn)了一些疑點,雖然野獸攻擊獵物,吃掉獵物,的確是從肚腹這些脆弱部分開始,吃掉臟器,這是大型野獸以及豺狼野狗的特性,但這兩個受害者肚腹的傷,還有斷掉的四肢,那些撕裂口,并不像野獸撕咬造成的。
肖甜梨也聽見了新聞報道,但她第一反應(yīng)想到的卻是于連的獵物——00567,日籍華人。
567,他的工作是機械工程師。而他的獵物全都被撕碎了。他用器械將人殘忍虐殺撕碎。
567來到了京都,他來獵殺于連了。所以,現(xiàn)在明十成了他的獵物。
567是異常兇殘,且存在精神病態(tài)的變態(tài)連環(huán)殺手。
肖甜梨鼻翼翕動,十分興奮,她聞到了獵物的味道。
她看了明十一眼,盡管這個男人在極力隱忍,但他手背上和額角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嗜血本性。
“我們到現(xiàn)場看看!彼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