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明十成了肖甜梨的金主。他給她黃金,而她替他打發(fā)走那些殺手,維護他的安寧與干凈。畢竟,殺人總是弄得一身血腥,搞不好,還會污了他風雅的老宅。
白天,肖甜梨在硫磺溫泉小木屋尋找關(guān)于于連的更多線索。
她將從夏海帶過來的手提電腦打開,放在客廳正中,沒多一會兒,于連就從正門走了進來。
她吹了聲口哨,打趣:“幸好你不是像貞子一樣,從電腦屏幕里爬出來的。”
于連臉色有點黑,傲嬌地糾正:“我是朱古力精靈,集天地靈氣于一身,不要拿我和那些不入流的東西比較!
三十歲的于連,正值盛年,以他的容貌,即使是四十歲、五十歲了,也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時刻。此刻,他著深藍色和服,只在袖子和衣領處繡有銀色的竹葉紋,顯得他挺拔俊秀,襯得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睛更為深邃動人。
肖甜梨看著他,有一霎的走神。
她在他身上,會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重合。
但這樣做,使得于連心生怨恨:“不要透過我去看明十。我和明十是兩個人!
是了,高傲如他,怎么可能當明十的影子。
“他畢竟是你哥哥,你打算去見他嗎?”她問。
于連講:“活著尚不相見,死后更不需要再見。”
肖甜梨分析:“你真的是很妒忌他,依戀、憎恨,妒忌兼而有之。你對明十的感情相當復雜!闭堄涀”疚氖装l(fā)站:957c.com
“別的事情,你都可以分析我。但我和他,你不要拿來分析!庇谶B斂起了平常時愛笑的面容。
肖甜梨坐下,手里拿著一塊面包,這就是她今晚的糧食。她將面包掰開,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著。
于連挽著雙手斜睨道:“看來他對你也不過如此!
肖甜梨手頓了頓,又開始撕面包:“我去他哪里,是工作。不是去游山玩水,我也沒心情去享用他做的美食。他會給我留一碗飯的。餓不著我。你也不需要陰陽怪氣!
面包里夾有培根,炸得很焦香。肖甜梨斯文地咬了一小口。
“十色的糕點的確做得不錯。這塊培根肉選用了鹿肉里最嫩的部位來做的,外表煎炸得酥脆,但保持了肉本質(zhì)的鮮味。工序上,采用的是紐芬蘭的鹿,工人們將肉一片一片割下來,用海水浸泡,待干爽后,再涂抹香料和海鹽,再自然風干后就可以吃用了。所以,正因講究,十色家的培根油脂分布均勻,咬起來很彈牙,且滑而不膩,咸度適中,帶著天然海風海水的味道!庇谶B講。
“看起來你很饞?”她回味了一下,的確是非常好吃。她將半個面包遞給他,于連接過,也是極其優(yōu)雅地小口小口吃著,培根在他唇齒間滑過,他慢慢咽下。雖然只是一個夾了培根的面包,卻也算得上人間美味。
“你知道人哪個部分最嫩嗎?”于連忽然問。
肖甜梨乜著眼,不搭話。
于連回味起來:“是人腰的部分。那里很嫩很滑。是你所想象不到的嫩。用法式米其林的制作方式去烹飪,是比羔羊還要鮮嫩的所在。那口感有那么點像吃慕斯。”
“有沒有興趣和我同食?”他邀請道。
肖甜梨玩味起來,“我看過你的食譜,你不太挑。你既喜歡享用惡人的甜美,也喜歡品嘗無辜羔羊的鮮嫩。你的食譜里,甚至有好幾個孩子。而且,作為心理醫(yī)生的你,可以呼風喚雨,操控一切人。我已經(jīng)見識過了,你通過不斷的心理暗示,使得想要狠下殺手的人,放棄了殺戮;也見過你誘導善良的人,拿起屠刀,例如上野千鶴子。你是一個很難界定的人。而我,已經(jīng)找到了你的收藏品。你將他們藏在你可以看見的地方。例如,這里對出的松林。相對應地,在比利時,肯定也有你的最安全與舒適地。讓我來猜一猜。你第一次吃人,感到了全身心的放松與安寧,墓園本來也是安寧,適合沉睡的地方。你把你的藏品收藏在你養(yǎng)父生前工作的墓園森林公園里面了。那片森林是給沉睡的人的,占地面積很廣。真的是最合適的,連警察也推想不到的地方!
“那你要告訴警方嗎?”他凝望她,然后一字一頓地講:“阿梨,不是所有人都有親人記掛著的。那個自殺的男孩子,小太郎,他不被祝福地來到這個世界。直到死去,也沒有一個人記得他。我把他葬在了這里。某種意義上,他的確是我的獵物。我享用了他。但他也有了安身之所。會有一棵松樹知道他的故事,銘記他短暫的一生。小太郎不是渴望家嗎,渴望那個男義工,所以,我把義工也埋在了他身邊。他們彼此不寂寞了。還有一些別的妓女,她們是高危人群,沒有人在乎她們。但最低限度,我曾在乎過她們。她們都沉睡了,有一棵屬于她們自己的樹作伴。還有一些別的人,一些殺人犯,他們更是不值一提,連親人都巴不得不要再提起他,令自己蒙羞。你要找出來的,不過是這一些人。你將他們帶回人間,他們會被很多人鞭撻,而很多孤兒不會有人記得、同情,只是淪為一堆無聊的報紙標題而已,別人口中的談資。那些妓女,誰會同情她們呢?人們只會覺得她們活該。慶幸死的是這些雞,而不是他們健康善良正直的女兒!
肖甜梨冷笑一聲,“于連,你又開始精神控制,布道歪理了。”
于連安靜地坐在她腳邊,他的身形一點點小了下去,變成了十四五歲的美麗少年。他枕著她膝,一對小鹿一般無辜的雙眼濕漉漉地看著她,軟聲講:“十夜,你要告訴各國警方不過是一兩通電話的事。前后十分鐘就能說完。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損失的,因為我已經(jīng)死了啊。但除了獲得了你們口中的真相,那些可憐人被曝光于烈日之后,他們是否真的能安息?沒有人真的在乎他們的。世人就是如此。”
肖甜梨想,換了別的人,換了明明,換了慕教授的確是這樣的,讓世人看到真相才是最重要的。哪怕真相很丑陋。尤其是慕教授,受害人被重新挖掘出來,重見天日,由適當?shù)娜藖砺裨崴齻,她們的一生蓋棺定論,而作惡的人得到懲罰,受害者本身使人懂得去反思。這些才是他們這些正常人執(zhí)著的。
但對于她來說,的確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畢竟,吃人魔案已經(jīng)破了。
她攤了攤手,“或許,小太郎他們更適合在這里,一年復一年,草生草長,了此一生。無人知道的故事,或許才是他們所求的安寧!
于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