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留了一份紙質資料,沒有電子版的。她只好又連夜趕回偵探所去拿。
離開偵探所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十二點了。
肖甜梨覺得餓了。
她壓低了鴨舌帽,依舊是一副男人的裝扮,嘴皮上還掛著兩撇假胡子。她走走停停,顯然是想找吃的。
然后,十色就那樣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她視線。
當她走過一條街道,在她偵探所西面斜對著的街道,新開了一家十色。
肖甜梨已經(jīng)聞到了朱古力的香氣。
肖甜梨走近那家店。
店前有兩棵異常高大的松樹,看得出是百年老松,且是從日本京都移植過來的。是百年老京都浸潤的味道。
她站在松樹前,仰起頭看,松樹上掛著一顆一顆的朱古力造型的裝飾物。一種似曾相識感撲面而來。
這個時候,一個男人匆匆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個包裹了絲緞的大錦盒。
她眼尖,看到錦盒里全是如星光般璀璨的朱古力。朱古力造型千奇八怪,有一顆是娃娃造型的?吹贸鰜戆奶羌埗际橇可碛喸斓,別無二家。糖紙本身就是立體的娃娃造型,娃娃的神態(tài)和她有三四分似,盤著五黑高聳的發(fā)髻,露出飽滿的額頭,而娃娃穿著粉色和服,十分可愛。
她搶先一步,攔住了來人,手一撈,就把那顆娃娃朱古力占為己有了。
當她抬頭時,才察覺到來人非常高,簡直是壓了她好幾頭的那種感覺了。
是一個戴著口罩,只露出一對眼睛和半截高挺鼻梁的男人。
肖甜梨怔了一下,只覺男人的眼睛非常漂亮,明明是深邃的輪廓,卻能透出春櫻似的柔情,但他眼神向她掃來時,又恢復了十足的清冷,他整個人也似一株蒼松,挺拔遒勁,那種目光是剛毅里又透出淡淡憂郁的。這是一個只看到一部分,就已經(jīng)足夠令人驚艷的男人。
肖甜梨忽然覺得又燥熱又渴,不自覺地舔了舔唇。
明十冷淡地講,“肖偵探,你擋住我的路了!
肖甜梨眼神驀地變得兇狠,“你認得我?”
“不認得!泵魇v:“我這邊還有幾天開業(yè)了,所以往來這邊比較頻繁,知道這條街道上最為出名的,不是什么珠寶店,而是十夜偵探事務所。這邊的地頭蛇有的說,不要惹肖老板,而有的則說遇到麻煩事找你準沒錯。你的能耐,這條街無人不知。黑道白道都要看你臉色。最近東南亞那邊不太平,聽說是要清理一名殺手,但又有人說,您保下他了,雖然都是捕風捉影,但大部分人都忌憚您。您的人,今晚爬進了你的偵探所。而您一身易裝打扮,又這么晚了才出現(xiàn),應該是在查案子!
肖甜梨聽后覺得他分析有趣又合理,于是繼續(xù)問:“我的手下都分辨不出我本尊。你怎么看得出來?”
明十抱著那個包了錦緞的木箱,枯著眉,想了想答:“您沒有露出任何破綻。我本來也看不出什么,以為你是一個未成年小地痞流氓。你身上的衣服比較時尚,卻不算貴,帶著點潮,從那邊后巷走出來時,咬著根草,牙齒也做了裝飾,涂了只黑牙,像那種不修邊幅但又有點小錢的地痞。的確不會令人聯(lián)想到肖老板,不過,你身上的氣勢,走路的動態(tài)可能忘了修飾,我看得出是練家子。你的身手,十個刑警,甚至特警也不一定比得過。這點騙不了人。一個令到黑道都怕的女人,肯定有那么些手段。我剛才見到你后,就相信了江湖傳聞!
肖甜梨吐舌,“搞得我好像個黑社會一樣!我有那么可怕嗎?我又不嘎人腎,真是的!”她此刻倒是完全警惕了起來,連嗓音都是刻意壓低的,像男人的聲線。
“看得出,您是個縝密的人。我甚至看不出你的真容。但你動態(tài)的確是暴露了一些東西。當然,要非常在行的人才會發(fā)現(xiàn)!彼v。
肖甜梨對面前這個男人刮目相看,實話實說道:“我餓了,聞到了朱古力香,跑過來的!
明十:“……”
他一直沒什么表情,但肖甜梨察覺到了他的微表情,他眼角動了。這個好看的男人,笑了?!
“進來吧,我給你一杯熱可可,和朱古力!泵魇疄樗蜷_十色的門。
那是一道發(fā)出淡淡春水色的淺綠門。
非常漂亮的一道門,開在雪白的屋墻上。
“這里的十色店面,和我之前見過的相比,算是挺小的!彼v,“但店面雖小,香氣卻很濃。香氣飄出了上百米不止。其實,我在偵探所里時就聞到了,不然也不會被勾起肚里饞蟲。果然是‘未見其面,先聞其味’。妙得很!”
明十:“謝謝贊賞!
“店里只得你一個人嗎?”她一邊問,一邊四下走動,東摸摸西摸摸,顯然很喜歡十色。
明十講:“都下班了。本來,我正打算走!
“你看起來不像是那么熱情的人。會讓我進來,令我有點驚訝!彼赞o頗為犀利。
明十一怔,其實她講對了,他是對什么都冷淡的人,也沒有那份閑情和熱心招待不速之客。
但她拿起了娃娃朱古力的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對她作出了妥協(xié),更破天荒地請了她進來。
見他沒說話,她也沒再問。
明十剛才墨西哥尋找完靈感回來,做出來的新品,有點一言難盡,說是獵奇可能更準確些。就連他的老管家一樣的老搭檔埃爾伯都被他搞出陰影來,連連拒絕試吃他的新品。
明十把一只黑棕色,繪有神秘符號的盒子遞到她面前,講:“試試!
“不用錢?”貪錢本性發(fā)作的肖甜梨半瞇著眼睨他。
明十:“這只盒子里的六顆朱古力免單。是新品試吃。”
她喜滋滋地接過,拿起一只淡綠色的橄欖一樣造型的朱古力一口就塞進嘴里,咿咿呀呀地咬著,含糊著講話。
她說,太好吃了嘛,脆脆的,還有點腥,被辛香料包裹得很好,腥反而成了一種更為野性的味覺。
她還含含糊糊地問是什么夾心餡料的。
明十沒答,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指,夾了一顆紅色星星型的遞給她,她接過又一把塞進了嘴里。
“唔唔,好好吃!有點甘甘的,好焦脆,但一咬開,爆出一股油后又軟又彈,這個好吃,是什么夾心呀?”因為吃,她露出了本性,哪里還是剛才那個專業(yè)的偵探,也就一吃貨。
再加上她男裝打扮,此刻小虎牙亮著,嘴角翹起,一對眼睛彎彎的,又璀璨又明亮,像柳葉型的一對黑色寶石,美得不可方物。
明十被她眼睛吸引,朝她走近了一些,然后講:“綠色那顆夾心是螞蚱,紅色那顆是毛毛蟲!
肖甜梨:“……”
她的臉一瞬之間,從慘白變成了爆紅。
她剛來這里,不熟悉店面,也不知道洗手間在哪里,但又實在忍不住,只好狂奔出庭院,對著方才她還心儀的老松大嘔特嘔。
明十舉著杯水,站在店鋪的廊道下,一臉淡淡的表情。
但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眼尾往鬢發(fā)里彎了彎。
他走過去,將水遞給她。她生氣地接過,漱了口,又要別的杯子裝水來喝。
明十倒是好脾氣地又進了店鋪,再出來時,手里依舊是一杯水,不過這次是一杯溫水。
她喝了好大一口,才講:“你是這家店的老板兼朱古力大師對不對?你這人不厚道!”
明十臉無表情:“這一盒不收錢。而且你剛才明明說了好吃!”
他一根筋,對此很執(zhí)著,“你明明覺得好吃!”
覺得毛毛蟲好吃?她簡直是瘋了!好吧,其實,她也不是不能吃,當初在野外求生時,彈絕糧盡,什么不要吃?為了活下去,她把一切能抓到的都塞進嘴,其中就有肥大的蛆蟲、毛毛蟲,還是活著生吃的,這頭吞咽下去了,那頭還在她喉嚨里抖動,那種感覺……她曾發(fā)誓,這一輩子再也不吃蛆!餓死都不要吃!
既然,他已經(jīng)成功地惡心了她,她也要惡心回去。于是,她很狠地瞪了他一眼后,把她剛才的感受再說了一遍,那種生的,會動的蛆!那種吞咽時想要嘔吐的感覺。她添油加醋地講,“那一晚,我在原始森林里,伏在高高的樹干上睡的時候,夢里全是滿嘴的蛆,在我嘴里、喉嚨里、肚里胃里蠕動!”
明十輕笑了一聲,講:“小孩子!”
她柳眉一豎,很不高興了。他說,“我不怕蟲,你嚇不著我!
還是頭一次有人喊她小孩子,她斜他,“你很老嗎?動不動喊人小孩子!”
明十一怔,講,“和你比,就是老了。你看著精明,令黑白兩道聞風喪膽,但在我看來就是一個孩子,還是個吃貨。跟我家洪鞋一樣。”
“小鞋子?”她詫異,原來,他就是洪鞋的papa啊……
“嗯,我囡囡!彼v。原來她就是洪鞋喜歡的那個女人,她很特殊,能看見朱古力精靈。他一頓,又講,“下次介紹你們認識。她有空會過來這邊店玩!
“我和小鞋子早認識啦!”她笑,態(tài)度緩和了一點,沒了剛才的強硬。
他又遞了那盒試味朱古力給她,她連忙搖頭。他講:“這次的沒有蟲,豬油渣煎得很香,你試試。還有酸角和辣椒味夾餡的!
肖甜梨接過,“你倒是奇怪,盡放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我的妻子和我講過,朱古力可以標新立異,不必只做甜的。咸的,苦的,又有什么關系,人生不可能只有甜。所以,我嘗試做不同的味道!
“這樣啊……”她接過一粒,放進嘴里,豬油渣是很脆很香,當油滲出來時又很綿軟,十分好吃。她在心中想,十色的老板真是長情。
這里是全手工的朱古力工坊,無論是一樓,二樓,還是三樓,都有一間全玻璃墻面的工作間,游客和顧客可以看見朱古力大師如何制作朱古力。而這里的裝修,裝潢極簡,帶著東洋的禪意,包括他掛在墻上的一系列夾心朱古力作品,像極了一幅幅書法作品。
她指著墻上面的十多塊、每塊半米長寬的朱古力板講道:“這些就像書法,令我想起一部西方拍的文藝片《枕邊書》,女主角是我們中國的演員,而出演的是關于日本的文化,很有意蘊的一部文藝電影!
“日式電影,有哀婉的美感。我沒想到像肖老板這么颯爽的女性,會喜歡這些日式文學和老電影!彼悬c意外,然后從工作間里拿了一塊新做的,剛包裹上糖紙的朱古力板給她,“給你帶車上吃。這一個系列是我們中國的草書。”
肖甜梨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真的很特別。
她接過,道了聲謝。
明十知道她趕時間,給她端來了一杯剛做好的熱巧。
“棉花糖與朱古力碎的組合,里面的熱巧克力飲很解乏,我還加了椰子朗姆進去,我覺得肖老板是一個嗜甜的人!
“你的直覺很準!彼舆^,喝了一口,真的很香濃,很好喝,棉花糖軟軟的,甜甜的,帶著焦糖的芳香。
這么會做美食的男人,不能享用,實在有點浪費。肖甜梨想著,心里頭有點癢癢。
她又喝了一大口,胃里頓時暖暖的,她講:“你不像個甜點大師,你也是練過的,我看得出來。你的臂力很驚人。你的眼神,有殺意!
明十一怔,淡淡地講,“平常愛好是無規(guī)則格斗,也就玩玩!
萍水相逢,還真不必多講。肖甜梨點了點頭,沒揭破。他這種眼神的人,雙手也不會太干凈,都是沾了血的。
他又給了她一小杯熱巧,“這款是迷你杯,加了辣椒的熱巧!
她喝了一口,辣得直吸氣,但又刺激又好喝,很合她口味。
他講,“肖老板趕時間,就請自便。我在后面處理好貨品,也打烊了!
他轉身要走,她喊,“幾多錢?”
他腳步一頓,沒回頭,“這次,我請吧。等開業(yè)了,肖老板多來捧場!
“一定!彼Σ[瞇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