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退無地
若素努力隱藏心里的懊惱：“你弄錯了�！�
赤炎霜淡淡地道：“哦？”語氣里俱是不信。仿佛這一句回答不過是應(yīng)著林若素的話順接而來。
“你”林若素氣苦。
赤炎霜笑了笑：“那是誰的孩子？”仿佛逗弄小狗一般，他問得漫不經(jīng)心，只因為心里根本就是認定了的。
林若素張口，想像以前那樣，說是陸硯的孩子，話到嘴邊，卻又沒了聲音。她憑什么把陸硯扯進來？她承認自己一直很欺負這個好脾氣的老實人，要是她再無良一些，也就找到擋箭牌了，偏偏要命的是，這會兒，她居然良心發(fā)現(xiàn)了。
“反正不是你的�！绷秩羲匾琅f死鴨子嘴硬。
反正？赤炎霜在黑暗之中輕輕挑了挑眉，還真是個有趣的回答。
“你真的不要跟我走？”他問。
“不�！绷秩羲鼗卮鸬睾軋詻Q。
赤炎霜沉吟：“哪怕，留在這里會有性命之憂？”
林若素聞言沒了聲音。聽赤炎霜說話的語氣不似是在威脅自己。她沉默了片刻，很突兀地干笑了兩聲：“你不要虛張聲勢了，這里是瑞王府，除了擋不住你這樣武功高強的無聊武林人士，一般歹人壓根進步不來，會有什么性命之憂？”
對于林若素對自己的評價，赤炎霜不置可否地繼續(xù)道：“若是你是想借著瑞王這棵大樹乘涼，那我奉勸你，還是早點做好樹倒猢猻散的準(zhǔn)備�！�
林若素聽他話里有話，立刻問道：“什么樹倒？難道宋星樓會有不測？”她以為赤炎霜的意思是。宋星樓會因為什么原因遇刺。
感覺到赤炎霜搖了搖頭。林若素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在為自己搖頭，還是為宋星樓搖頭，心里更是關(guān)切起來：“你要是想我跟你走，至少要把話說清楚。”
赤炎霜這次來的目地之一本來就是通知林若素宋星樓和石越國結(jié)盟地事，只是，他需要看看林若素的反應(yīng)，才好為自己下一步的行動作準(zhǔn)備。此刻，見林若素果然上鉤，追問不已，他心里為現(xiàn)在的情況重新做了估量后。這才說道：“宋星樓已經(jīng)心存反意，如今已經(jīng)和石越國暗中結(jié)盟，舉兵奪位只是早晚的事。”
什么？！對林若素而言，這個消息簡直是一記重磅炸彈。她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不信。在她的印象里，宋星樓并不是一個特別熱衷于權(quán)力和地位的人，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所以。她脫口而出：“怎么可能！”
然而，語畢。她突然又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而赤炎霜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地心又往下沉了一分：“我只聽說，這位王爺，少時很是多情�！彼麖钠渌緩剑缇椭浪涡菢悄晟贂r的那段往事。雖然于他而言，為情而謀權(quán)多少是件可笑的事情。但他此刻說這話不過是要讓林若素相信。宋星樓真的把自己推上了一條幾近自我毀滅的道路。
他需要的，是林若素盡早和自己一起離開這里。
那件事情拖得太久了，他地耐心雖然很多。但不喜歡白白浪費。
林若素沉默了。赤炎霜的話等于間接地證明了她不祥地猜測。宋星樓不想就那樣手刃宋陌塵，他要把他從權(quán)力的至高峰推下谷底。如果一個人前一秒還能掌握他人生死，后一刻卻被他人掌握了生死，這滋味，的確比直接殺了他還要能折磨人。
林若素心疼，為宋星樓心疼。
更讓她感到無奈的是，這件事情，她根本就阻止不了。
作為朋友，也許她可以勸說宋星樓，但是他會聽嗎？也許，自菁菁死后，這就是他活著唯一的信念，要是突然讓他放下這些年地那些部署，怎么可能是一兩句話就能勸動地？
林若素有些憤怒地看向赤炎霜的方向。雖然自己和他坐得很近，可其實她卻感覺有萬里遠。從一開始，這個男人就以一種她無法拒絕的姿態(tài)進入到她地生命里，除了安狐，幾乎從來只會給她帶來壞消息。
天已經(jīng)有些發(fā)亮了，赤炎霜的輪廓也逐漸清晰了起來。棱角分明的臉上，五官里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極薄的嘴唇。以前，聽孤兒院的阿姨說過，嘴唇薄的人，性情也常常是極薄涼的。
赤炎霜，你到底懷著什么樣的目的，才會來接近我？
畢竟，我可是你的休妻。
忽然就想起了年少時讀到的一首詞：
“春日游，杏花滿枝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fēng)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當(dāng)時，林若素想象過那個詩中少年的樣貌。少女時代多愁善感的幻想早就不記得了。想來不過是將英俊，優(yōu)雅，溫柔等詞都用上去了而已，唯一記得的，就是那想象之中的唇，那笑起來時有些蠱惑的唇，薄的，猶如刀鋒。就如同此刻，赤炎霜的嘴唇，總是抿成一條冷冽的直線，讓人頓覺無情。
可不是呢，現(xiàn)在自己不就是那個被無情棄的女子嗎。不是，應(yīng)該是安敏才對。也只有安敏，才會被無情拋棄了，卻還這樣纏情癡念。
是的，那個癡怨的人，那個被赤炎霜重傷如斯的人，是安敏，不是她林若素。
仿佛被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澆了個透，林若素冷冷地說：“如果你來在這里的目的是讓我知道這件事，那你已經(jīng)達到目的了，可以走了�！�
本來，林若素會一直這樣瞞著別人赤炎霜來找自己的事，小半是因為赤炎霜的目的不明，說了不過是大家一起煩心，多半?yún)s還是因為心里盡量被她忽視的，想要保護赤炎霜的想法。此刻，想明白的瞬間，她也就毫不留情起來。
赤炎霜見林若素迅速地轉(zhuǎn)變?yōu)檫@么強硬的態(tài)度，訝異之余，卻更有了些興趣。只是，對上林若素沒有一絲疑惑的雙眼。赤炎霜心里某處忽然動了一下。以前，那雙眸子里，更多的是一種癡戀，一種無時無刻視線的縈繞�，F(xiàn)在，這雙眼睛比原來更生動，更清澄，更靈秀，卻不再有一絲過去的影子。
如果說，京都初見她，她說：“對不起，你認錯人了。”那時她的雙眼里，還有驚慌失措。那此刻，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更多的是倔強和驕傲。
這個曾經(jīng)愛到幾乎死于他手下的女子，沒有一絲猶疑地把他推離到一個相對的位置。
人相立，退無地。
看著林若素的那雙清澈的眼睛，赤炎霜不禁低低地喚她：“安安�！蹦且豢蹋Z氣寂寥，仿佛失去了一樣很珍貴很珍貴的東西。然而，這一次，林若素卻再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