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她不知

  從聽了第二題的之后，宋星樓的心思就不怎么在這回了。尤其此刻，身在結草廬，菁菁死前的情形又開始在他的眼前晃動。

  其實，他一直沒有走出那年的陰影，沒有辦法走出來。

  他一直想知道，菁菁的那聲“對不起”到底在對他抱歉什么？是抱歉當年沒有接受他的情意？還是抱歉她就要離開人世了知道自己會傷心？她就是那樣，不想自己身邊的人不開心，即便不是她的錯，也會說對不起。

  可是，他不需要她的對不起，一點也不需要。他想要她開心，只要她開心。

  哪怕，在她身邊的不是自己，也沒有關系。

  真的沒有關系。

  他不是沒有想過要殺死那個男子，那個讓菁菁流著淚死去的男子，即便在宋星樓看來，那人早已經(jīng)失去了愛她的資格。

  那日，在結草廬，宋星樓用劍抵著宋陌塵的咽喉，美艷不可方物的絕色容顏上籠著凝重的殺氣，雙眼也泛起一層薄薄的水霧一般的血色。

  而那人也只是失神地看著床上，仿佛只是虛弱地睡著的菁菁，卻不說話，也不出手，任憑宋星樓的劍抵住他的咽喉。

  冷冽的劍鋒上，有一滴血珠順著劍刃留下。

  然而，下一秒，宋星樓的劍哐啷落地。

  “宋陌塵，我原想殺你�！彼涡菢情_口，聲音嘶啞而不自知�！拔乙獮檩驾紙蟪�，把你送到她身邊去。她那樣愛你，這樣的心愿，我總要成全�！�

  而宋陌塵。這時已是文商國的皇帝陛下。卻沉默不言。

  宋星樓嘲諷地笑了起來，慢慢地道：“可是，不可能的。你和菁菁不可能見面地。菁菁死后，去地是西方極樂，而你，宋陌塵，只會下阿鼻地獄�！�

  宋陌塵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宋星樓笑地很低，卻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我殺了你，菁菁一定會不開心。而且，殺了你。我也會下地獄�！�

  他將有些蒼白的雙唇靠近宋陌塵的耳邊，微笑著，低低地，輕輕地道：“所以，宋陌塵，我不殺你。我要看著你。一步一步，萬劫不復。”

  宋陌塵的身體輕輕一震！

  宋星樓的眼里。有殘忍而暢快的笑意。

  菁菁，我?guī)湍懔粼谶@世上，看他受苦，可好？

  那時，宋星樓早已經(jīng)知道。他不是宋陌塵的堂弟。而是親生胞弟。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菁菁還沒有在他們地生命里出現(xiàn)。

  他的確也對宋陌塵下不了手。

  然而，菁菁的死。他無法原諒。

  后來，他掛官賦閑，宋陌塵也對他不管不問，宋星樓不知道這是他內(nèi)疚愧意的表現(xiàn)，還是有其他什么原因。世人皆道皇上對瑞王寵愛有加。甚至有坊間好事者，稱瑞王原是女子，不過多年素喜男裝示人，皇上也拿這個皇妹沒辦法，自然不需要他理會朝事。

  對于這些種種，宋星樓全然沒有回應。

  什么都好，他都無所謂。反正，他的心已經(jīng)死了。

  一年之后，他雖然回到朝中，也是散仙一個，與宋陌塵止于君臣，兄弟無言，直到林若素的出現(xiàn)。

  瑯邪會，初見到林若素時，他并沒有被她吸引。不過是牙尖嘴利有些小聰明地平凡女子了。只是，得知她懷孕之后，情況危急，與當時當日的菁菁地情況何其相似。那時，他救她，純粹是為著菁菁，他想知道，這一次，如果是菁菁，他還救不救得了？

  心痛地抱著她在京都的大街上疾馳求醫(yī)，宋星樓全然把林若素當作了菁菁。滿眼滿心，全是當年，菁菁幾乎蒼白到透明的臉。

  而他，救之不及！

  即便他從來不是菁菁期盼出現(xiàn)的那個人。他只想救她，看著她在陽光下微笑。哪怕，她的笑容依舊只會為那一個人展現(xiàn)。

  又是尋藥，冥冥之中，仿佛一切皆有定數(shù)，當日一切，再次重演。

  攥著陸硯開地藥方，他說：“這次，我一定會馬上回來�！�

  所以，菁菁，這一次，你要等我。

  林若素總算挺了過來。宋星樓地心結似乎也有了松動的跡象。其實他明白，這次他救的，是這個叫安若素地女子，與菁菁無半分關系，但是，這仿佛真的彌足了他的過去，讓他不至于每天都過得那么沉重。甚至在菁菁的墳前，他第一次試著微笑。

  在宋星樓還沒想過自己會和林若素深交之前，林若素那奇奇怪怪的思維方式和古靈精怪的說話方式已經(jīng)讓他不知不覺地放松了。他和她吵架，和她斗嘴，氣得她跳腳，或者被她氣得跳腳，每天的日子似乎不再像之前那么的難打發(fā)了。

  林若素畢竟不是菁菁，她身份不明，來歷不明，懷著身孕，可是，宋星樓卻漸漸地不想放她走了。

  仿佛又回到那個懵懂年紀，宋星樓不問過往地帶她回府，為她造似海，行為多是情動少年而不自知。偏偏，他自己也好，林若素也好，均不明個中深意，糊涂嬉笑怒罵，枉為了聚頭冤家。

  再后來，知道了她原來的夫君是赤炎霜，他憤慨的也是那三十杖責。就在他快要明白自己的心時，卻又深陷層層陰謀糾葛之中，而這些，具是險棋，說不得。

  于是，他的感情，只能像那日下午，御花園的那個吻，一掠而過。

  他知，她不知。

  為了計劃，他不得不調(diào)查她，提防她，監(jiān)視她，直覺她不會是要加害自己的人，卻依舊不敢大意。即便他愿意相信，也自會有人去查，到頭來他還會知道調(diào)查結果。

  所以，也許她對自己是心無芥蒂的，可是，他有。因為她信任他，而他對她卻是信而不得。

  前日，為了她，他幾乎又要與宋陌塵反目，終于護得她周全。這才驚覺，原來，她早就已經(jīng)在他心上。

  許是以后，等他手里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他可以和她深談

  以后！宋星樓心里一驚，自己竟在想以后，若是那事不了結，哪里會有什么以后？幾乎要苦笑，他命令自己不要再想這些事了。

  回過神來的他，正好聽見林若素在問：“他為什么自殺？”

  什么人自殺了？宋星樓連題目都沒聽清楚，根本想不出答案，立刻就搖頭說自己不知道。再一觀旁邊的陸硯和安無憂，也都很干脆地連筆都沒提就棄權了。

  嘿嘿，怎么可能每道題都讓你們答出來，不然我一個現(xiàn)代人到這里怎么混？林若素有些得意自己難住了他們。答出那么多也算了不起了，再下去就真要給她發(fā)掘出一個心理變態(tài)了。

  這時，一直沒有表態(tài)的淳王卻笑得越發(fā)溫和寬厚了。他站起來，優(yōu)雅地將紙和筆在書桌上放好，連微微有些卷起的紙腳也被他撫平。然后，他轉過身，笑得清鑠平靜：“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