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十五章他是誰不管哪朝哪代，京都的街總是繁華的。禁街上玉輦縱橫、金鞭絡(luò)繹、龍銜寶蓋、鳳吐流蘇，端的是熱鬧絢爛。而其他次道小巷和大街狹斜密織，沒有市坊之分，攤販眾多，客商云集。但置攤、搭棚均有規(guī)矩，無一錯亂，林若素看著暗暗稱奇，套一句現(xiàn)代的術(shù)語，這里的市場管理不錯嘛。

  隨意地逛了約半個時辰，她也沒看見傳說中的地痞流氓收保護(hù)費(fèi)的場景，倒是見到了不少三三兩兩佩刀巡視的官兵，林若素自動把他們與港片里拿著對講機(jī)到處跑的巡警掛上了鉤。

  “無憂，你了不了解京都？這里真的這么太平世、歌舞升平？”

  聽著林若素話語中唯恐天下不亂的語氣，安無憂笑了笑：“來過不少次，但都是有事在身，不曾對這里多些了解�！�

  林若素知他所說的“有事在身”顯然等同于“來殺某人”不禁乍乍舌。

  安無憂想了想，道：“不過，據(jù)我所知，你看到的這些繁華民安的景象，也只是粉飾太平。”

  林若素點(diǎn)點(diǎn)頭，拿起一旁團(tuán)扇攤的扇子，心不在焉地把玩：“無憂，為什么你和我說話的時候神態(tài)自如，卻對其他人那么冷淡？”

  安無憂愣了一下，道：“我和他們，只是，無話可說�！�

  “你有見過我和宋星樓、陸硯聊過什么有實質(zhì)性內(nèi)容的東西嗎。人嘛，總要和別人交流的”林若素念念有詞地說著，安無憂微笑地聽她講，既不同意也不反駁。

  林若素講的口干舌燥，安無憂就拿出青棗：“姐，吃點(diǎn)棗子，再講�！�

  接過用油紙包好的青棗，林若素徹底沒脾氣了。這就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呸呸呸，她才不是太監(jiān)。哎，她知道他只是戒心重，但想到他曾經(jīng)是舐血險生的殺手，林若素也就釋然了。不過，真的很奇怪，當(dāng)初自己怎么就輕易地把他給拐過來的呢？橫想豎想她也想不通。

  “夫人，這位夫人？”

  “啊？”林若素回過神來，就見到賣團(tuán)扇的大叔一張扭曲的臉。再順著他的目光低下頭，看著手中自己在思考中無意識地辣手摧扇，硬是把個美人扇上的美人給揉得毀了容。

  “這個嘿嘿，我，我買了�！绷秩羲貙擂稳f分地說。安無憂付了錢，她就立刻逃也似的拿著團(tuán)扇拉起安無憂走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拐了幾個彎，終于找了個沒人的小巷將它扔了。汗，忘了這里沒有垃圾筒，還找了這么久。

  出了巷口一拐，便是一家酒樓，林若素望了望招牌，客來樓？呃，還真是個惡俗的名字，林若素一邊想著一邊繼續(xù)低頭看腳下，小心走路。

  忽然，從酒樓內(nèi)行色匆匆地走出一個男子，似乎是有什么急事，眼看就要撞上沒有抬頭的林若素。安無憂一個側(cè)身拉住林若素避開，那男子似乎也會武功，驟然轉(zhuǎn)了身形偏到一邊，安無憂見到男子的面容，眼中寒光一閃，立刻護(hù)住林若素站好。林若素本就害喜嚴(yán)重，在結(jié)草廬有陸硯幫她調(diào)養(yǎng)雖然癥狀減輕了，又怎么經(jīng)得起這么一晃，頓時頭暈胸悶犯了惡心，忙低著頭閉目強(qiáng)自忍住不適。

  那男子見安無憂的動作有如行云流水，顯然武功不俗，再來又感覺到安無憂對忽然其來的敵意，不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林若素皺了皺眉：“這人真是沒禮貌，差點(diǎn)兒撞倒別人，也不道個歉就走人�！�

  安無憂聽了林若素的話，眼里有抹異樣的情緒掠過：“姐，你”他話還沒說完，林若素已經(jīng)忍不住胸中翻滾的濁氣“哇”地一聲吐了。

  安無憂忙扶著她找了附近的一間人少的茶室坐下，林若素喝了一杯茶定了定驚，又休息了一會兒，這才順了氣，沒那么難受了。

  粗粗地打量著他們所處的這家茶室，林若素發(fā)現(xiàn)它的格局相當(dāng)簡單，分內(nèi)外兩室，中間無門無墻，只有一排竹簾垂著相隔開。她在心里大概估計了一下，外間約占整個店面的三分之一，間落放了幾套木制的桌椅，正是林若素和安無憂二人現(xiàn)在所坐的地方，內(nèi)側(cè)似乎沒有桌子，只有一些棋盤和席榻，隱約可以看見幾個書生打扮的人坐在里面對弈。不知店家在何處燃了熏香，整個店內(nèi)青煙裊裊，平添了幾分靜雅。

  林若素沒來由地想起她大學(xué)時為了賺生活費(fèi)去做家教，她所教的那個小孩的媽媽是個闊太太，經(jīng)常去社區(qū)的茶室。后來林若素偶然知道，原來那個茶室其實就是個小麻將館，布局倒是和這里有異曲同工之妙。有什么念頭飛快地從她的腦海里一閃而過，待她想要抓住它時，它卻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安無憂見她就不出聲：“姐，好些了嗎？”

  “嗯�！卑矡o憂這才放心，又狀似無意地問：“姐，你和陸大夫提起過失去記憶的事嗎？”

  “沒有，怎么了？”當(dāng)初林若素是借口重傷失憶來掩蓋自己“借尸還魂”的事實的，畢竟，較之后者的匪夷所思，前者還有說服力一些。此刻，她聽得安無憂這么一問，不由有些緊張，以為自己露出馬腳被安無憂看出了什么端倪。

  然而，林若素抬起頭，卻看見安無憂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后。“咦？”林若素很少見安無憂和自己說話的時候會走神，不由也好奇地轉(zhuǎn)過頭。

  順著安無憂的目光，林若素看到一個男子背對著茶室的大門在街的那邊站著，但是那身衣著卻很眼熟。

  林若素轉(zhuǎn)回頭：“那不是之前差點(diǎn)撞上我的那個人嗎？”

  “嗯�！卑矡o憂點(diǎn)點(diǎn)頭。

  林若素又回過頭去看了那人一眼，自言自語道：“奇怪，為什么這人的背影我感覺那么熟悉呢？”

  “是嗎？”

  林若素聽著安無憂的語氣不對，忙回頭看他，頓時被他臉上陰郁的表情嚇了一跳：“無憂，你”安無憂這才驚覺，自己心里竟涌起了對那人的殺意，再一看林若素一臉擔(dān)心地看著自己，忙緩和下臉色，輕聲問：“姐，什么事？”

  林若素：“無憂，他只是差點(diǎn)撞倒我，你不要”

  安無憂淡淡地打斷林若素的話：“姐，我不會的，你相信我�！�

  林若素被安無憂的笑容安撫著，也就不再多說，只是直覺安無憂不喜歡自己提到這個男子。大概他們之間原來有什么恩怨吧，畢竟無憂曾經(jīng)是江湖中人。林若素這樣想著，也就釋然，不去想它了。

  又在茶室靜默地坐了一會兒，林若素總有些不自在，忽然想起自己這趟出門的目的，便起身讓安無憂結(jié)了賬。

  一路逛著，林若素終于在一家布行前停住了腳步。

  “老板，有棉麻之類的布料嗎？”林若素一進(jìn)門就問。

  “有，當(dāng)然有，不過小店新進(jìn)了些絲綢帛錦，價廉物美，夫人要看看嗎？”

  “不用了，我就要棉麻的布料�！�

  老板熱情推銷了幾次，林若素堅持只要棉麻的。老板這才悻悻地拿出料子，往柜臺上一扔，便愛搭不理地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竟然與開始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

  林若素也不管他，自顧自地挑了幾匹素凈的料子：“老板，麻煩幫忙包好�！�

  老板這才慢吞吞地過來，拿了料子去包，嘴里還不高不低地道：“衣服滿講究的，卻這么小氣，買些下等的次料子�！�

  林若素氣得要死，怎么到哪里都能碰到這種勢利小人。趁著老板去包料子，林若素回頭對安無憂說：“給我銀票�！�

  安無憂道：“我身上的現(xiàn)銀足夠了�！�

  林若素見老板已經(jīng)快包好了，便催促安無憂：“我要銀票�！�

  安無憂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依言拿出銀票。

  林若素接過銀票，見是一千兩的，滿意地往柜臺上一放。

  老板漫不經(jīng)心地拿起來，只望了一眼眼睛就直了：“這，這”“怎么，找不開嗎？”林若素若無其事地問，接著道“其實，我本來就想在你家鋪?zhàn)淤I一千兩的布料的�！睗M意地看著老板的眼睛里，自己的身影變成兩堆白花花的銀子，林若素這才慢悠悠地繼續(xù)往下說“可惜你剛才的態(tài)度太差了，所以我只買幾匹�！焙吆�，看你再狗眼看人低“所以，老板找錢吧。”

  拿來老板灰頭土臉地找給自己的錢，林若素還故意慢慢悠悠地清點(diǎn)好，這才和安無憂揚(yáng)長而去。

  安無憂見林若素捉弄布行老板后，心情很好，便也微笑著走在她一側(cè)。林若素又是一陣不辨方向的亂逛，竟然又走到了她之前扔扇子的小巷。

  看著靜靜躺在地上的扇子，林若素想了想，又把它撿了起來，撣干凈上面的塵土。安無憂不知她要做什么，只是在一旁看著她將扇子收好。

  安無憂和林若素找了家小店吃了一頓午飯，這才回結(jié)草廬。到了結(jié)草廬門口，門前停了輛馬車，車夫正彎著腰擦車轱轆，見到林若素忙道：“小姐好�！�

  “嗯�！绷秩羲攸c(diǎn)點(diǎn)頭，看清車夫的臉后卻驚訝地道：“阿發(fā)？！”他可不就是鄒仁發(fā)嗎？

  “小姐，有什么吩咐？”鄒仁發(fā)樂顛顛地跑過來。

  “沒事，我就問問你這些天去哪里了？”

  “少爺給我在城外買了一家農(nóng)戶的屋子，還讓我趕著這車自己做個營生。不過我還是覺得跟著小姐和少爺比較好，這不，一聽說小姐你們要搬家，我就來幫忙了�！�

  “哦。那你忙�！绷秩羲毓涞秒p腳發(fā)麻，只想回屋躺下休息。

  她一進(jìn)后院就見到了宋星樓“你還真能逛�！�

  林若素：“今天我們就去你王府了，你怎么還來？”

  “我來幫你們搬家啊�！�

  “不用了，不過你幫我一個忙�！�

  宋星樓感興趣地問：“幫什么忙？”

  “告訴我開茶室靠什么賺錢？”林若素想起自己和安無憂在茶室坐了那么久，最后結(jié)賬只要一錢銀子，真不知道那么大個店面要靠什么維持。

  “你想開茶室？”

  “不是，純粹好奇�！绷秩羲夭荒蜔┑馈澳悴徽f我就去問陸硯了�！�

  “我說我說，這茶室”宋星樓細(xì)細(xì)地解釋給她聽。

  林若素點(diǎn)點(diǎn)頭：“原來是這樣。解釋得不錯，這個給你。”她扔給宋星樓一個東西，就往臥房走去。

  宋星樓的臉皺成一團(tuán)：“安若素，這是什么？”

  “扇子啊。”林若素回過頭，給了一個宋星樓“你是笨蛋”的表情。

  他當(dāng)然知道這是扇子，可是：“有你這樣，把破成這樣的東西送人的嗎？！”

  林若素頭也不回地道：“我又沒把它送人，我只是把它送你而已�！�

  關(guān)上門，林若素躺在床上，眼前不由想起今天那個她見了兩次，卻只見到背影的男子。奇怪，他的背影真的很熟悉啊安無憂站在窗口，望著屋內(nèi)睡著的女子，也不禁想起了那個男子。雖然之前只有一面之緣，安無憂還是一眼便認(rèn)出了他。

  赤炎霜，你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京都？你來這里，是為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