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里數(shù)不盡的女人無事可做,于是閑來便是話不盡的宮里宮外事。住進解憂宮一段時日之后,我對這個薪新的朝代,年輕的帝王就有了越來越多的明了。
此時的朝中局勢微妙復雜,新皇雖然年輕,但似乎培植自己的勢力也已非一日兩日,但畢竟前朝老臣們莖脈錯落繁復,各派勢力根深蒂固。四皇子雖巳不在人世,但其母族封貴妃家中的勢力卻不可小覷;王室子弟中大有一票不認可這個民女所出的皇上;八王似乎并不想攪入這團亂麻,朝堂之上不動聲色的時候占了大半。
我認真地聽著每一件著邊際或是不著邊際的傳言,細心地把一點點頭緒集起來,一邊等待著我的時機。既然可以等了九年,
既然可以從冷宮里出來,這世上就再沒有坐以待斃,放棄努力的道理,總要把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上一遍。
我想:當無意和有心碰到一起時,奇跡就該當發(fā)生了。
某個春日的午后,隨芷葳于御花園中散步,起了風,天又些微涼。我趕回解憂宮去替公主拿一襲披風。走到半途,胃一陣風吹來,我似乎嗅到了桃花的香味。抬頭看,我竟正正的站在當曰起舞的那棵參天巨樹之下,艷艷開放的桃花叢叢林林,竟與當曰不曾差了半點。我心下黯然,往事在心中翻滾,絞得心就像落英紛飛,桃花,瓣瓣碎裂,然后沒入塵埃。
“近十年的苦寒,卻不曾折了你半點風姿,盈盈而立,脫去了原先的富貴繁華,難道是可以美得這般驚心動魄,攝人心魂嗎?”
“八王!”
“究竟是什么讓這樣的磨難和長久的歲月都未曾磨蝕你,反而愈添了光潤呢?”
又遇到了八王,一句又一句敲進耳鼓的話,來得突然且蹊曉,讓我不知如何作答?蛇@般年紀的我,聽了不是不如意,不是不舒心的。
他走得太近,我側(cè)過臉把頭低將下去,避開他的雙眸,避開他的呼吸,這兩樣都灼熱得讓人心下惴惴。
我是不適宜站在這里和男子交談的,所以我沒有時間想和回答他的任何一句話,只是淡定地一句接著一句說了三句我想說的話,三句我謀了很久的話,三句我找盡機會想傳給他的話:
“皇上初登大寶已有一段時日,按慣例,是應該大赦天下的時候了!
“如今七皇子被貶在外,四皇子雖已不在人世,封、裕兩妃家中的勢力在朝中如日中天,乃是大患!
“好在我父一些得意門生在朝中倒也堪了重用,對新皇也是忠心耿耿,只是散了的羊群,使不上力!
我想我的話已再明白不過,情、理、勢、由樣樣都擺呈清楚了,而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不經(jīng)心遺落的巾帕也把我自己擺在了利益的天平上,隨他予取予求。一切都只看他了。
回到解憂宮的路上,我心如擂鼓,如果我對今時今曰朝中的情勢分析得不錯,如果我真的還沒有老得全無一分顏色,如果那個男人真對我有這份心意,興許,興許我離開這個宮廷之前也可以欣慰了。
果不其然,幾日后就接到八王遣他在宮中信得過的公公送來一些點心補品,還有一只玉匣,里面是一只碧玉簪和一封短信。信上說玉簪一只重相送。一切定當盡力并已婉陳皇帝。
戲文里曾有:玉簪一只重相送,愿君子早叩金橘回龍宮,重
敘離衷。1這是他的承諾還有條件嗎?
我的心控制不住地在這八方的天外四處亂飛,恨不得立時就
奔到遙遠的嶺南,那據(jù)說滿是瘴氣的險惡之地。
〔注〕:
1這是抄自黃梅戲《柳毅傳書》。(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