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菱伸指抵住他嘴唇,不讓他再說下去,自己道:“不是這樣的,你自始至終,都做得很對!鳖欙L塵道:“做對的事,也會傷害到別人。所以瓶兒刺我一槍,現(xiàn)在想來,倒不如你刺我一槍來得痛快。”泠菱道:“我刺了你,你便痛快了?”
顧風塵嘆息一聲:“我只求你原諒我,在西湖會上,我并非有意傷你,而是……迫不得已……”泠菱道:“我知道,而且那一槍,你刺得很輕,當時我若反擊,并不會輸?shù)摹!鳖欙L塵道:“可你當時太傷心了,忘記了反擊,是不是?”
泠菱不答,垂頭道:“過去的事了,我們就不談了吧!
顧風塵聞言大喜若狂:“菱兒,你……你原諒我了……”泠菱終于展開了笑容:“不一定呢,我會一直記著這一槍,保不定什么時候,我便要刺回來呢!鳖欙L塵哈哈大笑:“只怕到時,你便想刺,也下不去手了!
二人并肩坐在青石上,相視一笑,只覺得以前的一切愁苦與磨難,都是值得的。
泠菱輕輕將頭靠在顧風塵肩上,遙望著無數(shù)星光,喃喃說道:“如果我不原諒你,你要怎么辦呢?”
顧風塵道:“我也不知道,恐怕我會一直等在這峰下,每天到峰上去瞧你。”泠菱笑道:“你敢上來,我放狗咬你!”顧風塵道:“你便是放出老虎來,也攔不住我!
泠菱眼神波動了一下,道:“真老虎攔不住你,那母老虎呢?我知道,你的身邊有只比老虎還要厲害的蝎子!
顧風塵知道她說的是白京京,心里也不由得打個結(jié),說道:“我不知道……我答應了娶她,可那是在生死關(guān)頭……”
泠菱道:“你想悔婚么?”
顧風塵道:“男子漢大丈夫,話出如山,豈能反悔,況且這樣一來,白姑娘定會傷心一世。”
泠菱抬起頭來,正視著顧風塵,說道:“我問你一件事,你須老實回答。”顧風塵道:“你問吧。”泠菱道:“你是不是真的愛我?是不是真的想過娶我?”
顧風塵斬釘截鐵地道:“我愛你,我想娶你……”
泠菱看著他的眼睛,顧風塵也直視著她,說出這句話,顧風塵的心仿佛開了所有的門,再也沒有什么可隱瞞的了。
泠菱看了半晌,眼睛里慢慢流下兩行清淚。顧風塵輕輕抬手給她拭去。泠菱終于移開目光,轉(zhuǎn)看著腳下的溪水,幽幽說道:“你沒騙我,是真心話……”
顧風塵亦低頭不語。他的內(nèi)心無比茅盾,既不想掩藏自己的愛情,又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毀了白京京的幸福,休書好寫,情理難違。就算他下狠心休了白京京,而與泠菱在一起,那么日后他也定會為此決定負愧終生。
何去何從?顧風塵拿不定主意了。
當時的世風之下,男子三妻四妾極為平常,但在武林之中卻是不多,因為武人娶的妻室,多半也是習武之人,一旦再納妾,妾氏如不會武,肯定被正妻欺凌,如果武功不敵正妻,一樣被欺,如果比正妻高強,妾氏豈肯伏低做。空薇阄kU了,而要想找到一個與正妻的武功不相上下的,這等機緣實不易尋找。因此中原武人多半也只娶一妻。至于顧風塵,初時連娶妻的意思都沒有,更不要說納妾了。在他腦海里,納妾的事是那些大家富戶,家有余糧的財主才干的事。
況且以泠菱這般人物,經(jīng)自己作妾氏,顧風塵連想都沒想過。
現(xiàn)在的顧風塵空有一身本領(lǐng),卻毫無用處,如果說世上還有以武功和金銀得不來的東西,那只有機緣與愛情了。
泠菱突然抬起頭來,道:“我知道你的難處,你已經(jīng)娶了他人,只要你真心愛我,想著我,已經(jīng)夠了!鳖欙L塵道:“我……”泠菱突然破啼為笑,說道:“為什么我們總要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事實上,我一直懷念的,就是我們曾經(jīng)在一起的日子,雖然不長,但也足夠銘刻于心的了。”
顧風塵想起曾與她跨馬江湖,鏖戰(zhàn)群雄,那份意氣飛揚,那股沖天豪氣,仿佛自己可以以一人之力獨當江湖。
一想這些,顧風塵稍抑憂傷之色,突然想起一事,問道:“紅蓮教的教主不是你么?怎么換了瓶兒?”
泠菱正想說些什么,以換心情,見他問起,看看四下無人,這才低聲說道:“其實……我紅蓮教的教主,早就定下了是瓶兒!鳖欙L塵道:“可她只是你的丫環(huán),而且你還是泠御風的女兒呢!
泠菱一笑:“這些都是你看到我,或者是我說給你的,其實都不是真的!鳖欙L塵大吃一驚:“難道你不是泠御風的女兒?”泠菱緩緩點頭:“上代泠教主真正的女兒,不是我,而是瓶兒,她的真名,叫做泠紫萍,浮萍之萍!
顧風塵吃驚不已,問道:“那你……不是也姓泠么?”
泠菱道:“不錯,我是姓泠,可我只是泠教主的養(yǎng)女而已,不是親生的。這個秘密在紅蓮教中只有幾個首領(lǐng)人物知道!
此時此刻,顧風塵才發(fā)覺這位泠御風教主,確有過人之機。
紅蓮教重出江湖,定是因為這兩位女兒已練成了槍法,而一出江湖,便要泠菱挑了太岳派立威,從而使天下知聞,紅蓮教的下任教主是她,而真正的接任教主則一直坐鎮(zhèn)黃山光明頂,布置謀劃,怪不得泠菱會以教主之尊,輕易涉險!
事實也是如此,泠菱一出江湖,便引得天下側(cè)目,四大世家的追殺接踵而來,可他們?nèi)f沒想到,他們所追殺的,只是一個假教主,這樣一來,四大世家與全江湖的注意力都在泠菱身上,便不再有余力去黃山搔擾,瓶兒才可以從容坐鎮(zhèn),按步就班的實施接任計劃。
好高明的計劃,而這個計劃,泠御風在臨死前就已交代給了紅蓮教的手下,現(xiàn)在看來,他的眼光確是高遠。
泠菱見他不答,皺眉深思,便問:“你在想什么?”顧風塵如實回答道:“我在想你的養(yǎng)父泠御風教主,果然不凡,這個李代桃僵之計,肯定早在他死以前,就已經(jīng)定下了。”
泠菱點頭:“歸去來也是這么說的。當時我父親派他統(tǒng)領(lǐng)紅蓮教遠遁邊疆,還留了一封密信,信上果然與歸去來說的一樣。那是我父親留下的親筆!
顧風塵道:“今天看來,泠教主十余年前的計劃,已然成功了!便隽獍寥坏溃骸安诲e,我父親算無遺策,如果不是十余年前遭逢情變讓他心神大亂,有志于死,四大世家想要趕我們走,也非容易之事!鳖欙L塵道:“現(xiàn)在瓶兒做了教主,天下知聞,而你這位假教主,又當如何安排呢?”
泠菱笑笑不答,反問:“在你的心里,是喜歡當教主的我,還是不當教主的我呢?”
顧風塵絲毫不猶豫:“自然是不當教主的你了。”泠菱支頤道:“為什么呢?如果我是教主,權(quán)力很大呢,跺一跺腳,江湖都會顫三顫。”顧風塵道:“正因為你權(quán)力大了,我才不喜歡呢。一個人權(quán)力越大,想要得到的就越多,就越發(fā)的貪心,就像一只大象,總覺得自己還不夠大,一直拼命地吃,直到它大到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最后被自己壓垮。我可不想看你變成這樣!
泠菱聽了,皺眉不語,顧風塵道:“我說得不對么?”泠菱搖頭道:“你講得很對。其實我也不愿意做這個教主,只想等著接任大典之后,就退出江湖,回到邊疆去。”
顧風塵一驚:“你想回去?”泠菱笑道:“留在這里干嗎?又沒有人來娶我,難道等我老了,沒人要了再回去么?”顧風塵道:“你這么好的姑娘,長得又……又似天仙一般,怎么沒人要?是他們不敢要吧!
泠菱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嘆息道:“不說這個了,聽天由命吧。我現(xiàn)在只想……只想能與你多呆片刻也是好的……”
顧風塵慘然無語,他無法選擇,如果硬要拋了白京京,與泠菱在一起,那便不是他顧風塵了。
以前顧風塵從不信命,可現(xiàn)在,他才真正感覺到天意難測,人力難為。
泠菱的話在他心頭泛起了一陣波瀾,顧風塵也嘆息道:“只可惜,我們不能再并馬江湖了。我真的很懷念那時與你并肩對敵的日子!便隽庥杂种,顧風塵道:“我說的不對么?現(xiàn)在紅蓮教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你也用不著再去涉險了。”泠菱沉默片刻,終于道:“其實……我還是有事情要做的……”
顧風塵一愣:“何事還要你出馬”(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