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聽了,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說道:“龍堡主這樣說,我個人是極贊成的,龍堡主悲天憫人,確是大慈悲之心。不過此事事關重大,我無法給你答復,需要等到敝教教主接任之后,再行定奪!
龍謝蘭點頭:“這個我明白,所以我們并不著急,自然要容你們商議的!闭f罷她坐回椅中。
顧風塵看了看花月痕,輕聲道:“她在演什么把戲?”
白京京覺得自己有些受了冷落,顧風塵上得峰來,便沒看她兩眼,只與花月痕講話,此時聽他又問花月痕,便搶著道:“那誰不明白,先給紅蓮教吃個定心丸,然后再暗中捅上一刀!
顧風塵不愿與她表現(xiàn)得太過親密,便淡淡地哦了一聲;ㄔ潞劢拥溃骸八@番話很是厲害呢,我覺得其意有三,一呢,就是京京講的,不過這一點,紅蓮教也能猜到,不會上當。”
白京京道:“后面兩點用意是什么?”
花月痕略一沉吟,道:“第二點,龍謝蘭主動出示誠意,將球踢給了紅蓮教,如果紅蓮教不答應和好,那么江湖上就會知道,紅蓮教尚心存怨恨,未免氣量不廣。畢竟十幾年前的那場決戰(zhàn),兩方面都死了人,并非你紅蓮教一家受損,可算是兩敗俱傷。紅蓮教不愿和好,正好給了四大世家口實,四大世家就會占了理,然后可以理直氣壯的再次討伐紅蓮教!
白京京點頭:“說得對,我想跟你和,你不和,非要打,那么理字自然站在我這邊了!被ㄔ潞鄣溃骸岸引堉x蘭講了許多黑白兩道,江湖紛爭的大道理,這其中的意思也很歹毒,一旦紅蓮教不許講和,那便是破壞江湖和氣,挑起江湖紛爭,以后諸多的殺伐拼斗,都可以與紅蓮教扯上關系,無形當中為紅蓮教樹立了不少敵人,這一招實在厲害呢!
顧風塵聽了,也不寒而栗,他這才明白,龍謝蘭為何被稱為女諸葛,四大世家的智囊了。便問:“那么第三點呢?”
花月痕道:“第三點嘛,則是如果紅蓮教應允了此議,對四大世家來講,更是錦上添花。”
顧風塵道:“這卻為何?”
花月痕道:“按雪衣娘所說,四大世家已在紅蓮教內安插了細作,等到今日接任時,泠教主病重不能行,那細作便可以趁虛而入,當上教主。如果龍謝蘭不提盟好之事,那細作一接任教主,便向四大世家輸誠,未免讓人懷疑呢!
顧風塵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樣一來,那接任的教主就沒有人懷疑是四大世家的奸細了。因此四大世家可以將紅蓮教完全掌握!
花月痕三議,說得極為透徹詳明,顧風塵與身后眾人聽了,亦是心驚不已,暗想四大世家果然不同凡響,上得峰來一開口,就下了極厲害的圈套給紅蓮教鉆,看來無論紅蓮教應不應允盟好,都難免上了四大世家的當。
更絕的是,四大世家和江湖盟主——諸葛閑云并不在場,一旦失誤被人揭穿,完全可以將此事歸為個人意愿,扯不上江湖大義,對諸葛閑云的聲望并無損害,只要諸葛閑云不倒,四大世家就不會倒,因此四大世家這一招,可算是先將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僅僅一番話,便如同刺出的一把劍,兩面都是刃,前面還有尖,看你如何招架。
顧風塵想了想,道:“若如此,我們該當如何?”這話他在問白京京,因為在離開碎心城時,他曾經要白京京想個主意,就算陰險一些也無妨,當時白京京十分歡喜地答應了。
如今聽他這一問,白京京將嘴巴湊在他耳朵邊上,笑道:“早想好了,我雖不及花姐姐聰明,可在騙人捉弄人這一方面,好像還可以躋身高手之列呢。”
顧風塵道:“那你也只是碰上了我這等笨人,才會墜你觳中,眼下的敵人,可是號稱女諸葛的龍謝蘭,想要騙過她,難于上青天呢!
白京京笑道:“這一招使出來,便是真諸葛也騙過了,何況是女諸葛呢。”然后她湊在顧風塵耳邊一通嘀咕,聽得顧風塵直皺眉,最后他一抬臉:“真要如此?”
見他一臉錯愕,白京京忍住笑:“你覺得怎么樣?”顧風塵道:“計是好計,可就有點……有點……”白京京道:“有點陰損了是不是?”
顧風塵點頭。白京京道:“對付四大世家這等老江湖,不用點下九流的點子,是絕騙不過他們的。就算不為了碎心城,為了泠教主,你也要勉為其難,用上一用。”
一聽這個,顧風塵這才打消了疑慮,點頭道:“那好吧,等時機一到,我會依計而行的!
不提碎心城這邊如何計較,單說沈柔,看看已將正午,便朗聲說道:“時辰已到,本人宣布,紅蓮教第十五代教主接任大典開始!
此時只聽一陣奏樂聲響起,從兩邊偏殿之中慢慢走出數(shù)十名漢子,分做兩排,手中都執(zhí)著樂器,相對走來,等走到圣壇之下時,左右分開,成為四列,站到圣壇四面,一齊轉身,面對著群雄,這其間樂聲一直未停,然后由正殿之內又走出四條大漢,將一條長長的紅毯鋪于地面,一直鋪到圣壇之下,顯然,這條紅毯便是新任教主通向圣壇的道路。
此時沈柔已經走下圣壇,站到正中大殿之外,另一人走過來,正是雪無痕,二人分別站在紅毯的兩側,雪無痕高聲道:“紅蓮花開,呈瑞降祥,百靈護佑,其道大光,照我殘軀,撫我毀傷,保我神教,永世綿長!
青佛子低聲對顧風塵道:“還是百年來的老詞,只是以前的第一句,是白蓮花開。”
顧風塵淡然一笑。青佛子等人知道顧風塵明悉他們的身份,因此也不瞞著,大家坦承相對,更有情份。
雪無痕的聲音剛落,只聽樂聲忽轉柔和,隨著婉轉的樂曲聲,由大殿中走出四對彩女來,手中執(zhí)著蓮臺燈幡,緩步走向圣壇,在四對彩女后面,是八條精赤著上身的大漢,每人手中都執(zhí)著一個金黃色的蓮臺,蓮臺直徑約莫一尺,鑄造得極為精巧,八名大漢分為兩排,左右站定,隨后,這才由殿中走出一個人來
這是一個女子,身穿紅色蓮紋外氅,頭上戴著九寶蓮花冠,映日生輝,冠下垂著九串珍珠簾,遮住了臉孔,使人看不到面目。
隨著這女子的出現(xiàn),樂聲又變,變得隆重而莊嚴,那八條大漢隨著女孩子的腳步,將手中的蓮臺墊到那女孩子腳下,使她每一步,都踏在蓮臺之上。
花月痕忍不住輕聲冷笑:“步步生蓮?紅蓮教的祖師爺,難道是那位南齊的東昏候不成!”
她所說的這位東昏候可是大大有名,此人名叫蕭寶卷,乃是南齊的第六個皇帝,淫奢過度,曾經鑿金為蓮花,讓自己的寵妃潘氏步行其上,名為步步生蓮。眼前的情形,大約是差不多的。
其實紅蓮教與那位東昏候扯不上半點關系,紅蓮教向來崇尚潔凈,因為在花譜之中,蓮花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美評,因此紅蓮教每逢有大的儀式時,總會把所有東西擦洗得干干凈凈,而教主接任大典,乃是最為隆重的儀式,非同小可,為了顯示尊崇,便以蓮臺為步階,不使之染上半點塵灰。
外人自是不知,因此瞧來甚是夸張。
此時那位既將接任教主的女子,已經慢慢走到了圣壇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顧風塵暗想,她是泠菱么?如果真是她,那么以前的假裝中毒,難道就僅僅為了讓四大世家吃上一驚么?仔細想想,也犯不上如此擺布。
想到此,他轉頭去看四大世家那邊,只見龍謝蘭等人面無表情,看不出什么心思,既無吃驚的神色,也無得意的笑容,非常平靜。
顧風塵雖然看不出來,但隱約感覺到,好戲就要上場了。
雪無痕與沈柔兩邊走來,站到圣壇下,雪無痕高聲叫道:“恭請教主登壇接位……”
那教主舉步便要登壇。
便在此時,突然從左邊大殿的殿角下傳出一個聲音:“且慢……”
這聲呼喝來得極是突兀,眾人齊是一驚,轉頭看去,只見由殿角下轉出一人,頭戴垂紗斗笠,身穿青衣,由于看不到臉,不知此人是誰。
雪無痕壓住怒氣,喝道:“閣下又有什么話要說么?”
那青衣人道:“不錯,我是有話要說!
顧風塵聽得這聲音好熟悉,猛然想起,這人正是那夜自己追蹤蒙面人上峰后,等在樹下的人。(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