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一劍的氣勢,頗有破釜沉舟的意思,因為這已是他的最后一劍。
道人全身浴血,也不知傷過多少處,屋子里劍痕縱橫,窗欞被劍風掃得七零八落,顯然剛剛經(jīng)過一場惡戰(zhàn)。
顧風塵曾聽廣性講過各派掌門人的事,看眼前飛來的道人模樣,正是太岳派掌門無涯子。
這一式人劍合一,正是太岳派不到與敵同歸于盡時不用的絕招:人鬼同途。
顧風塵猝不及防,等看到劍尖飛來時,迸發(fā)的寒芒幾乎已碰到他的鼻尖。他就算功力不失,亦難躲避。危急之中的顧風塵手無寸鐵,只得向后急退,同時除下那件外袍,向劍身卷去。
但無涯子這一劍已匯集了全身功力,著實非同小可,只聽裂帛一聲,已將那件白袍刺穿,顧風塵手臂劇震,那一劍上凝聚的內(nèi)力已傳到手掌,拿捏不住,那件白袍飛上半空,上面鮮血樣紅的蓮花展現(xiàn)開來。
猛聽觀內(nèi)黑暗中有人“咦”了一聲,然后劍尖便突然失了后力,軟軟地垂下去,鐺啷一聲,落在地上。無涯子雙目暴睜,看著胸前突出的一段槍尖,搶出觀門外幾步,伏倒在地,就此斃命。
一顆綠色的藥丸自這道人手心里骨碌碌滾到顧風塵腳邊,停下不動。
顧風塵嘆息一聲,暗道:看來太岳派上下,已無一人活命。畫中人的消息,我卻向哪里去打聽?究竟是誰有如此本領,一夜之間盡滅青松觀?顧風塵拾起那藥丸看了看,然后走到無涯子尸體旁,伸手拔下那枝槍,打亮了火折子細看。
那是一枝與眾不同的槍,整枝槍身似是亮銀打就,燈下閃閃發(fā)光,入手不甚沉重,槍頭九寸長短,極其鋒銳,最奇的是,槍頭下沒有槍纓,卻嵌著一朵九瓣蓮花,與槍頭配合起來,如同觀音站立蓮臺,極是美觀。
看到這朵蓮花,顧風塵心中猛然一動。
便在此時,眼前突然蕩起一陣清風,顧風塵眼前一花,手上一輕,那枝銀槍和手中的藥丸已被人奪去。
火折子的燈花剎那間輕暴,可火焰卻并未跳躍,此人來時一如風起青萍之末,不帶一絲囂塵,未遺半分火氣。但那枝銀槍槍尖已頂在顧風塵咽喉上。
很多年以后,顧風塵還清晰地記著當時的情況。他清楚地知道,此前的一切遭遇都算不得什么,他真正的江湖命運,就是從這個夜晚開始的。那一晚,滾滾紅塵給顧風塵的感覺,就是這一枝銀槍。
銀槍槍尖上寒芒如同冰刀一般,而迸發(fā)出的殺氣比寒冰更寒,顧風塵抬眼向對面望過去。
他首先看到一只手,這只手非常穩(wěn)定,雖然只是一手執(zhí)著槍身,但銀槍沒有絲毫顫動?梢姶巳送罅Σ诲e。
顧風塵見這只手上戴著黑絲手套,不露一絲肌膚,再向此人身上臉上看時,也一樣黑衣遮體,黑紗罩面。顧風塵依稀覺得,此人像是在哪里見過一樣。
二人呆立半晌,顧風塵突然問道:“都是你殺的?”黑衣人不答。顧風塵揚揚眉毛,道:“你與太岳派有仇?”黑衣人還是不答。突然問道:“你身上那件衣服哪里來的?”聲音甜美清脆,居然是個女子。
顧風塵怔了一怔,大笑道:“為何每個見過我的人都問我的衣服?姑娘如果覺得好看,拿去便是!焙谝屡永淙坏溃骸澳闶羌t蓮教中人嗎?”顧風塵心中一動,搖頭道:“不是!
黑衣女子手臂向前輕輕一頂,槍尖刺破了顧風塵的皮膚,流下一絲鮮血:“說實話!”
顧風塵毫無懼色,大聲道:“不是就不是,我顧風塵還會騙你不成!”
黑衣女子冷冷地道:“你學的是少林派功夫,為何穿有這件衣服?”
顧風塵道:“你怎知道我學的是少林功夫?”黑衣女子冷笑:“方才我奪槍時,你雖反應不及,但仍舊擺出了少林拈花掌的勢子,當我看不出來!”
顧風塵點頭道:“眼力不錯,你是什么人?為何壞我大事?”黑衣女子冷笑:“壞你大事?你有什么大事……”顧風塵大聲道:“當然有,你將太岳派殺得雞犬不留,我卻向誰打聽消息,難道向你打聽?”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好啊,你倒說說看……”顧風塵一展畫軸,道:“你認識這個人嗎?他是太岳派的。”黑衣女子掃過一眼,道:“當然認識!鳖欙L塵收起畫軸,急問道:“他在哪里?”(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