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的腳步聲回蕩在異常安靜的下部船艙中。
深處的房門緊閉的屋子里,幾個海盜大氣都不敢出地躲在一起。他們之前都在圓窗看到了落入鯊魚血盆大口的同伴,只以為倒霉碰到了海上打家劫舍的同行了?傻攘税胩,沒聽到什么大動靜,現(xiàn)在下船艙的……好像也只有一個腳步聲。
而且,聽這腳步,來人的體型很。恐辽,體重不夠格。
噠,噠……腳步聲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大概是發(fā)現(xiàn)門鎖著,也聽不見動靜,就離開了。門后的海盜持刀,眼露厲色,霍然扭開門,率領(lǐng)幾個僅剩的同伴,循著腳步聲遠(yuǎn)去的方向涌了出去。
給我死!為首的海盜舉刀要砍,卻愣住了,沒找到人。反倒被身后的同伴擠得差點摔倒。不過這也正好讓他低頭看到了他本來應(yīng)該砍的目標(biāo)。
“你們,是在找我么?”
一對金色的眼珠,在昏暗無燈的船艙里浮現(xiàn),仿佛從陰影里輕步走出的野生動物。
不等海盜們?nèi)绾五e愕不及,王超憑借火眼金睛在黑暗環(huán)境中不錯的視覺,還有自身矯健的身手,嘭嘭嘭嘭嘭嘭,干脆利落地將幾個想偷襲他的海盜撂倒。繳了他們的武器扔到一旁,王超去找了繩子回來,順便打開燈,船艙里亮堂多了。
“喏,你們自己來吧!
王超把一堆繩子扔到這些海盜面前,示意他們互相綁一下。
海盜們難受啊,自己綁自己?可是這個小不點力量大得像海里的怪鯊似的,根本不像正常人,他們真的干不過。于是只好乖乖互縛手腳。王超勉為其難給他們剩下的最后一個人五花大綁。那人淚流滿面,這怪小孩什么手藝啊,綁得這么難受,我還不如讓其他人捆我呢。
“那么,你們知道現(xiàn)在是個什么處境吧?”王超問。
海盜們垂頭喪氣,認(rèn)了。
“我以前不愿意殺人!蓖醭f,“但是后來發(fā)現(xiàn)有時候不得不殺,慢慢地也就不那么抗拒了。或許我變成了最初的自己不希望成為的人,但誰叫那時候的我沒經(jīng)歷過后來的倒霉事呢。所以……你們,明白我想表達(dá)什么嗎?”
海盜們被捆著坐在一起,瘋狂點頭。
盡管如此,王超還是開口點明了:“別惹我,會死的。尤其你們還是海盜,應(yīng)該早就有被人殺死的覺悟了吧?”
沒有啊,小大哥,通常都是我們殺別人來著!海盜們當(dāng)然不敢這么說。
“我這次也是帶著死的覺悟出發(fā)的哦!蓖醭L(fēng)輕云淡地笑了笑,“那么,好,你們現(xiàn)在知道了,我要去一個地方。所以你們,會開船吧?”
平靜的視線掃過這些海盜。海盜們?yōu)榱嘶蠲母艺f不會啊。便有海盜連不迭點頭道:“會的會的!我還會看海圖呢!您要去哪個地方,保證給您送到那里!
王超還算滿意。
從漫畫里來看,小悟空和布爾瑪出發(fā)后,沒過多久就碰到海龜,然后沒多遠(yuǎn)就來到海邊碰到龜仙人。
那么……包子山,應(yīng)該離海岸不算太遠(yuǎn)吧?王超仍然記得神秘老者在地圖上圈畫的包子山的大致范圍那可真是“大”致范圍了。王超猜測是在神秘老者圈的那一片山脈的東邊一點,更靠近東海的位置。
“那么……”
臨走前,王超指了指剛才這幾個海盜藏身的房間!袄镱^剩下的那個人是怎么回事?”
海盜們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里面還有一個人?”
王超看向他。
說話的海盜慌忙道:“他是我們船上的俘虜啦!很討人厭的家伙,船長本來是準(zhǔn)備……呃……”說著便停住了,猶豫該不該說的樣子。
王超見這家伙的樣子就知道他所謂的船長準(zhǔn)備要做的事情肯定是要歸入少兒不宜的殘暴之舉……所以也沒興趣追問。他擺擺手,獨自進(jìn)了房間,打開燈的一瞬間,迎面便撲上來一個形如枯槁的影子,與餿哄哄的臭味。
“去死吧。
“bang”!
王超沒躲,一拳頂在來襲之人的臉上。手感意料之中的輕飄,因為火眼金睛早就看到對方的人形氣非常的微弱。此時一見,果然不假,被王超打飛躺在地上的,是個憔悴不堪的……短發(fā)男子。金邊眼鏡也碎了一大半。
“冷靜點,這位叔叔!蓖醭f,“我可不是海盜!
“嗚……”對方在地上痛呼,看清王超一副無辜男孩的模樣后,確實松了一口氣,嗚咽道:“對不起……我以為你是……那些該死的海盜呢?”他咬牙切齒起來,“天殺的海盜!。
“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啊……”王超無語道,“怎么這么生氣?”
“你這種小鬼懂什么!”落魄為海盜俘虜?shù)陌最I(lǐng)大叔怒吼道,“那些畜生到底做過什么事,你根本什么無法想象!”
“不過氣壞身體也不好吧?”王超這么說。發(fā)現(xiàn)對方又要開炸,他沒興趣跟路人臉爭辯,便點頭應(yīng)付道:“好吧好吧,他們就在外面捆著,你想怎么報復(fù)都隨你。我去看看船上有多少存糧。”
晚上,落魄白領(lǐng)宰了一名海盜,宰到一半惡心得吐了出來,那名海盜是流血流死的……
王超全程旁觀,說道:“希望你能永遠(yuǎn)記住自己為什么殺這個人,還有,永遠(yuǎn)別后悔!
“切,大言不慚的小鬼……”落魄白領(lǐng)吐得很虛弱,面色仍白。“說得好像你殺過人一樣……嘔……”他不小心瞥到那邊流血而亡的海盜的尸體,血腥味令他再次嘔了出來。
“你是笨蛋嗎?這艘船上的其他人……都是這個男孩殺的。!”剩下的海盜有人崩潰地大喊。剛才那個男孩似乎對他們沒有殺心,但這個被救出來的廢物俘虜就不一定了,瘋瘋癲癲的隨時都有可能殺死他們。
落魄白領(lǐng)難以置信,磕磕絆絆地沖到甲板,果然見不到任何人。
他如大夢初醒,這才驚覺那個金眼男孩的可怕之處,忍不住感到后脖子發(fā)涼;叵肫鹱铋_始男孩對他講的那些話,一時間竟訥訥無言。
……
兩個月后。
是夜,海盜船在深黑的大海上前行。
高處的望臺上,王超獨自坐在這里,迎面海風(fēng)吹拂,頭頂云霧繚繞。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去煩惱,只是靜靜地凝視著深邃的天空,恍如回到了一年多以前,他被神秘老者推飛得在大海上飛行時,那猶如夢境般的星河穿梭之旅。仿佛又置身其中了。王超感覺到一種安寧。
“我看你們根本就不懂航海!海盜都是騙子!人渣!”
下面的甲板上,已經(jīng)看上去不那么落魄的中年白領(lǐng)對幾個海盜破口大罵。他名叫安知尼,原來是一家經(jīng)紀(jì)公司非常厲害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幾個月前陪朋友去南都旅游,卻在海上碰見這伙海盜……幾個月的折磨,讓安知尼對海盜簡直是恨之入骨。
王超聽到聲音,從上面跳下來。
“這么恨他們,都?xì)⒘瞬痪托辛?”他說。嚇得剩下的幾個海盜菊花一緊。
安知尼咬緊牙,隨后嘆氣道:“不行了,心里的那股狠勁一旦泄掉,讓我去殺人簡直是不可能的!彼nD了一下,對王超說:“殺人,無論怎么粉飾,只要我是一個正常人,殺人的行為本身就是對我原本的道德良知的越線。激憤之時自然會覺得自己做得好,大快人心!很痛快!”
他話鋒一轉(zhuǎn),變得有點低沉,抓住頭發(fā)說:“但是啊,我還得繼續(xù)活著,我總要正常地生活。仇恨會淡去,憤怒轉(zhuǎn)瞬即逝,直到有一天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已經(jīng)完全體會不到當(dāng)時的情緒。那么剩下來的,就只有殺人這件事本身,還留在我心里了……我會不會偶爾懷疑自己是否做得對呢?只要去想這種可能性,我就對未來不寒而栗……”
王超靜靜聽著中年男人對著無盡海面的傾訴。
“所以我覺得你很厲害,王超!卑仓峥嘈髮ι砼缘哪泻⒄f,“你一定是有著我難以想象的覺悟,堅信自己絕對不會后悔曾經(jīng)做過的一切事情,一切選擇,才能那樣毫不猶豫地前進(jìn)吧!
“嗯……”王超沉吟,沉吟,沉吟,沉了老長時間,最后納悶,“我有嗎?”
安知尼笑道:“你沒有嗎?”
王超點點頭,“你說有就有吧!”
安知尼拍腿大笑:“一定是有的!一定!”忽而嘆氣,指著王超的眼睛說:“看著你從不動搖的眼神,我就知道了!
王超笑了笑。最后他突然說道:“不過,船上的存糧也支撐不了幾天了。現(xiàn)在連海岸的影子都見不到,甚至似乎離陸地越來越遠(yuǎn)……假如真的要餓死在這茫茫大海上,那該怎么辦?”他也不知道是在問安知尼還是在對自己發(fā)問。
“嗯……那可就難辦了……”安知尼轉(zhuǎn)身打量乖巧站好的海盜,“把他們當(dāng)存糧?哈哈,我開玩笑的。別緊張!
一周后。
斷糧兩天了。
海盜船漂在大海上,唯一的海圖快被翻爛了,結(jié)果沒有駛向任何一座有標(biāo)注的島嶼,甚至連海岸線都沒見過一次,也是堪稱神奇……王超依舊獨自坐在高高的望臺上。
肚子餓的感覺。
口干舌燥的感覺。
王超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忘記。之前在鶴仙人他們手底下時,他曾經(jīng)差點就被活活餓死。照理說,王超應(yīng)該會變得很恐懼于食物和水缺少的情況,但當(dāng)熟悉的事情真的發(fā)生,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感想。這種平靜的心緒,叫王超頗有些欣喜。故事書里的主人公們,都是些心靈純凈的家伙。王超很高興自己沒有被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怨天怨地怨社會。了不起哦,王超同學(xué),你一定會走運(yùn)的。王超對自己說。
轟!船體搖晃起來。
“不好了。∈枪瞩!我們不小心闖到大怪鯊的領(lǐng)地了!。
下面的人拼盡力氣大喊起來。
王超向海面看去,火眼金睛所看到的……是房屋那么大的超級鯊魚形狀的氣,從海底浮出,正在對著船體猛然沖撞!
“島!前面有島!是一座島!有燈光!”
甲板上的安知尼同時大喊,他在船頭舉著望遠(yuǎn)鏡。轟,大怪鯊撞了一下船底,安知尼跌倒?jié)L到后面去了。
王超也拉長單筒望遠(yuǎn)鏡,果然看到在他們前方就有一座島……而且亮著明顯的燈光!
“嘩啦!”
下方的大怪鯊張開巨口,足可與船頭媲美的大小,狠狠地一口咬下,咔嚓就把船底咬碎,海水傾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