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不急不緩地向帝都中心駛?cè)ァ?br />
“有不舒服的地方嗎?”男子仍是擔(dān)憂的,口吻輕而溫柔。
菲特裹了裹身上的男子黑呢大衣,那種獨有的溫度和氣息讓她無法思考,“嗯……謝謝殿下送我回來。”
“是我不好,”金發(fā)男子靠在車內(nèi)軟墊上,吐出一口氣無奈笑笑,一只手搭在車窗檐,修長的手指隨自己的聲調(diào)輕扣著,“要是真?zhèn)侥懔耍掖蟾乓惠呑佣疾粫徸约旱!?br />
她抬起眼,目光撞進(jìn)他溫柔如水的碧藍(lán)眸子里,心亂了,又重新垂下眼,只覺得心跳開始快了。
“你一個女孩子怎么在那種地方,公爵他不管嗎?”
“我、我去看一個朋友,雅蘭他……還在忙。”
“所以你一個人?”埃利奧特有些驚,轉(zhuǎn)而道,“他怎么能這樣,菲特小姐好歹也是自己的未婚妻,多多少少也應(yīng)該照顧一下安全,”說著他皺起眉,好像在思考一個極其嚴(yán)重的政治問題,捏起下巴點點頭道,“看來,有必要召見加里弗雷德卿一番來解決這個問題!
菲特不自覺被他煞有介事的嚴(yán)肅模樣逗笑了。
“喂喂,王子殿下我可是認(rèn)真的,”埃利奧特也跟著笑了,藍(lán)色眼睛彎彎的,唇角也是彎彎的,像春天細(xì)軟的風(fēng)一般,“你看你看,你笑起來真好看,女孩子笑笑才美呢。”
那樣的聲音,那樣的語調(diào),那樣的笑容。
與那么多年以前她第一次見到的他如出一轍。
那時他也說,你笑起來真好看。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手忙腳亂想盡辦法哄她開心,如今他輕而易舉就讓她好了心情。
因為長大了嗎。
長大了,他還是他呀。
“怎么了?”王子見她發(fā)愣,認(rèn)為她不適,有了關(guān)切的模樣。
“沒……”她揉揉眼睛,抿唇笑著,“只覺得殿下私底下,好溫柔。”
“難道平時我出現(xiàn)在你們面前很嚴(yán)肅?”埃利奧特又有些驚了,對方搖搖頭。
“私底下的殿下十分親切呢!
男子唇角的弧度更大了,拉開窗簾瞟了一眼。
“菲特小姐回去之后可是要好好給公爵說說,女孩子是需要人好好呵護(hù)的,可不是把她一個人下雨天丟到大街上哦!
“他沒……是我自己……”聽他這么為自己說話,她臉有些紅了,下意識替雅蘭辯解著,末了又轉(zhuǎn)移話題,“說起來,為什么殿下會出現(xiàn)在帝都外圍呢?”
身為王子,應(yīng)該是在王宮里吧,難得見上一面的。
就這么遇見了,心底還是小小雀躍歡喜的。
埃利奧特聽了后,微微收斂了表情,沉默半晌后,才指指她肩上的黑色大衣,如果著大衣在他身上,他便是徹底的一身黑了。
“我是皇室方面的出證者,”他笑了笑,有些無奈,“今天是尤利金伯爵下葬的日子!
她被雷擊中一般睜大了眼。
尤利金伯爵……
“雖然做了那些事,也是世襲的爵位,教會派人凈化后將尸身下葬了,”說著他望著窗外,低聲喃喃,“你的未婚夫,做得夠絕,讓中央廳方面很難辦啊……啊,到了。”
馬車吱呀一聲停下。
馬夫下車恭敬拉開車門側(cè)向一邊,沉斂而輕薄的潮濕煙灰色籠罩在加里弗雷德大宅上方,又因是下午的原因?qū)⒀矍岸缮纤疂櫟囊黄嗌?br />
埃利奧特先下車,然后回身對菲特伸手扶她下車,一把傘舉于她頭頂。
包裹住手指的是暖暖男子的熱度。
“大衣……謝謝!彼汛笠旅摻o他,臉紅說道。
王子一如既往溫和微笑。
“后來的晚宴舞會,你會來嗎?”
她一愣,抬起頭。
埃利奧特湛藍(lán)的眸里是揉揉流動的浮光,“我很期待呢……與你相見,在舞會上!
“殿下……”
“這次你愿意和我跳舞嗎,菲特?”
那個時候她的睫毛在微微顫抖。
無法表述的,是期盼已久又做夢都不敢想的澎湃心情,最后沉淀下來的只有溫柔,關(guān)于那么多年前,大樹下屬于金發(fā)小男孩和銀發(fā)小姑娘的淡淡溫柔。
“……好!
她應(yīng)了,說完后,不自覺笑了起來,手中百合再嬌美也敵不過少女瞬間花開了整個世界的傾城笑靨。
***
雅蘭撐著傘,指節(jié)蒼白的,不遠(yuǎn)不近立于通往大門的莊園大道間,不動聲色注視著他們。
雨天,馬車,皇城,金發(fā)男子,銀發(fā)少女。
雨水拍打著兩道郁蔥的樹葉,寧靜的聲音,少女手中的潔白花朵吐著芬芳。
他們互相注視彼此,金發(fā)男子眼底有憐惜的溫柔,他見得分明。
直到王子將目光轉(zhuǎn)向大門,菲特心里才一跳,條件反射地也順著他的目光轉(zhuǎn)過去,笑意像是被時光抽離了的枯蝶般漸漸褪去。
“……雅蘭……?”
多少天未見了。
他站在雨幕中,上身白襯衣下身黑長褲,身材筆直頎長,寬闊的肩線被傘下深灰的陰影切割了稀疏的幾片,領(lǐng)口和發(fā)梢微微凌亂,似乎是風(fēng)塵仆仆歸來剛脫下領(lǐng)帶和外套的樣子。
他看著他們,挽出了一個溫文得體的微笑慢慢走過去。
“勞煩殿下將在下的未婚妻送回來,感激不盡!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菲特不知為什么看不清他深邃綠眸中藏著什么,好似結(jié)了一層細(xì)霜。
“公爵閣下哪里話,我只是順路而已,”埃利奧特報以笑容,“不過公爵閣下還是抽出時間好好陪伴菲特小姐比較好,”他看了一眼少女,“一個女孩子在外面畢竟還是危險。”
“此等小事勞煩殿下?lián)牧,在下自會照顧她的,”雅蘭伸手一把把她拉到他傘下,毋庸置疑的力道,朝埃利奧特微笑道:“那么告辭了,祝殿下路上平安!
菲特被迫站在他身邊,深深低著頭,她的手很涼,可她發(fā)現(xiàn)雅蘭握著她的那只大手更涼,涼得她心里一跳一跳地想抽回去。
可他握得太緊。
他把她拉回屋子,女傭趕緊端上點心和熱騰騰的茶。
“做得不錯!
雅蘭背對著她換衣服,菲特看見搭在衣架上的黑大衣,還是潮的,又見他臉上細(xì)不可察的倦色,顯然他剛剛回來。
“這么快就讓埃利奧特上鉤了。”
她抬頭,胸口震了一下。
“你為什么總把話說得那么難聽?”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
“也好,”他的聲音浸著屋外的雨氣的濕涼,滲進(jìn)人骨子里,“舞會時也不用我費心了。”
她咬咬唇,低下頭,第一次嘗試去壓下怒氣,轉(zhuǎn)身去衛(wèi)生間洗了個小瓶子,接水將百合花插進(jìn)去,然后又回來擱在窗臺口,如玉的指尖緩緩拂過光滑的瓶身,身后的男人已經(jīng)換完衣服,躺臥在沙發(fā)上捏自己的眉心閉目養(yǎng)神。
房內(nèi)一時間安靜下來。
“……雅蘭!
“……”
“我想謝謝你!
她把前幾天的報紙鋪在茶幾上,尤利金伯爵的頭像赫然印在報紙頭條。
“……我知道的,是你把他……”
“工作而已!
她身子僵了僵,“我、我知道,可是還是想謝謝你……”
畢竟是你,將這個傷害過我的人置于死地。
“謝我?”
他將蓋在眼上的手背挪開一些,抬眼,“怎么謝?”
“……哎?”
他站起來,把她逼到墻角,她被他雙臂困于身前,男子氣息措不及防地?fù)淞诉^來,她睜大血色的雙瞳無措望向他。
“怎么謝?”
雅蘭盯著她清清麗麗未施粉黛的臉,面無表情道。
“雅,雅蘭……?”
他伸手,指腹緩慢撫摸她的臉頰,嬌嫩絲滑的手感,游移到下巴,輕輕捏住。
“笑一笑!
從那個舞會之后,他有多久沒見她笑過了。
相處這么久,真的沒有再見過了。
可剛才門前,她輕而易舉就在金發(fā)王子面前露出真心的笑容,耀眼又動人的,美麗少女開心的笑容。
就算在那個魔術(shù)師面前,她的模樣也是輕松而柔和的。
菲特有些不敢相信他在說什么,亦或是,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只有直愣愣看著他,他撫過她臉頰時的粗糙觸感和捏住她下巴的力道莫名地令自己呼吸紊亂,心跳的節(jié)奏也亂了。
怎么回事。
雅蘭注視她良久,末了,淡淡松開了手,轉(zhuǎn)身走開。
“算了!
聲音低低的,淡漠地嵌在空氣里,消失了。
她呆呆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心中空空的。卻不知為什么,方才他靠近她時清俊臉龐和碰觸她的麻癢感覺莫名地纏繞在自己的思緒里。
她靠著墻慢慢滑下去,耳根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