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曦君這一覺睡了很久,頭昏沉的一直無力醒來,等好不容易有些意識,忽感一雙粗糙的手覆上腕間,她心中一驚,立馬意識到這是一只男人的手,腦海瞬時浮現(xiàn)袁鋃看她的眼神,當下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揮開那只手,緊抓被褥,倉惶躲往床角,面上也不忘色厲內(nèi)荏道:“你想做什么。俊
在這話脫口而出時,張曦君亦橫眉怒對,抬起頭卻在煌煌的燈火下,看見府里的供養(yǎng)的陳大夫一臉惶恐的匍匐在地,看來剛才的人是陳大夫,張曦君長長的吁了口氣,卻不及一個呼吸,她瞳孔倏然一縮,一個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竟出現(xiàn)眼前,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目光銳利逼人。
也就這一刻,一個清冷的嗓音自對方的口中緩緩響起:“看來夫人記起在下了!
張曦君倒吸口涼氣,果真是他——胡十八!
室內(nèi)在張曦君醒來后,時間忽然的靜默下來,一室沉寂。
張曦君不大的喘息,也在這陰涼的空氣里不覺放大,清晰的傳入在場每個人耳里,讓人感受著她的情緒變化。
胡十八自也感受到張曦君的難以置信,甚至于深深隱含其中的那一絲惶然,加之一張白凈而憔悴的秀雅面孔,端是蘊含楚楚風姿,又偏生強作鎮(zhèn)定,讓人不禁心生憐惜,這是在他族中女子身上少見的。如此看著,他的目光一沉,一劑冷芒閃過,齊蕭倒是好艷福,一個姿容清麗又愿為之舍命的佳人,難怪愿意多年來只獨寵她一人。不過正要更好,有什么比覆滅敵人勢力,再奪其愛妾來得大快人心?何況還是一個正當風華的美貌佳人。
想到這里,胡十八目光一凜,犀利如刀,似要看透張曦君面孔一般,爾后聽他冷冷又道:“五年不見,側(cè)妃容貌更勝當初,齊蕭果然是好福氣!
張曦君不是沒聽出胡十八話中的嘲諷,也不是未察覺他話語間的那份褻玩,只是此時此刻有更讓她怒不可遏之事。
只見胡十八尾音未落,張曦君已震怒的瞪向與胡十八并肩而立的袁鋃,驚怒道:“袁鋃,你背叛王爺不止,竟還勾結(jié)異族!”她說話的時候,見身上已換上了外衣,余光再見守在一旁滿臉憂色的許嬤嬤,心知是許嬤嬤為她換上的。
如此一來,也算衣衫整齊,比起狼狽躲在床榻之上,起身面對兩名陌生的敵對男子卻是強上百倍。
心念所至,張曦君隨即一把撩開身上被褥,將腳踏上的絲屢隨意趿拉上,即是怒氣起身。
不料起身過猛,人又風寒體虛,當下只覺眼前一黑,身子隨之搖搖欲晃,幸虧守在一旁的許嬤嬤眼疾手快地扶上一把,她方才堪堪站住腳。
見狀,袁鋃濃眉一揚,不屑冷笑道:“夫人有閑工夫指責我,不如多看顧一下自己!”言畢不再多看張曦君,轉(zhuǎn)身朝胡十八隨手一禮,道:“袁某先行告辭,就不打擾……”說著意味深長的朝張曦君一瞥,“……胡兄與夫人敘舊了!
胡十八似充耳不聞,任由袁鋃一番話說完,卻連眼角余光也不見瞟去。
袁鋃生平最恨他人漠視,見得不到回應(yīng),心下立刻一沉,卻到底奈之不得,只得忍下心中不快,頷首離開。
一時間,倘大的中院內(nèi)室,除了許嬤嬤和陳大夫,只剩張曦君和胡十八。
借著許嬤嬤的攙扶,張曦君讓自己盡量的端然而立,也盡量讓自己忘記今晨袁鋃的那一番話,忘卻被告知“新嫁”的事,然后讓自己大膽的猜測,亦或是希冀,希冀今日這番局面仍和五年前那次一樣,一切都只是齊蕭的計謀,包括胡十八?墒遣蝗菟囂街鴨柍,胡十八已將她這份希冀徹底破滅,只見他輕佻的笑了,微瞇著眼睛將她從頭看到腳,目光如芒似劍,仿佛一只正打量獵物的狼,并用著冷血的言語評價他看中的獵物,“我匈奴不要沒用的女人!在我?guī)慊匦倥,你最好養(yǎng)好身子,一個不能滿足男人又無法孕育子嗣的女人,縱然尊貴美貌,也一無是處!”
言及此處,胡十八兀自一笑,卻笑容陰冷滲人,“你說,若讓齊蕭知道他最寵愛的女人不但失|身于敵族,還為其誕下孩子,鼎鼎大名的襄武王會作何想?”
胡十八的話猶如一道驚天霹靂,讓張曦君渾身一震,原來胡十八竟打得這樣的主意。
而胡十八一個身聚匈奴和羯胡血脈的皇室,能如入無人之地的出入王府,可見統(tǒng)萬城甚至王府已在袁鋃控制下。
到時,只怕就算齊蕭得知眼前形勢,也不能將她救出。
那她豈不是真要——
一個念頭還未轉(zhuǎn)完,只聽胡十八又道:“不過也可能在知道前,他已命喪黃泉!闭f著眉頭微蹙,似在為何事煩憂,口中卻是句句誅心,“看來,我得加快動作,趕在他喪命前,讓他知道他眼里固若金湯的統(tǒng)萬城被我毀了,最寵愛的女人也臣服于我才行!
聽不見胡十八后面在說什么,張曦君已徹底的震住,只想著那一句——齊蕭極可能已命喪黃泉?
可這怎么可能?
這一切,最開始不是皆在齊蕭的謀算中么?
張曦君下意識的否定這個噩耗,卻剛無意識的搖了搖頭,就聽胡十八譏諷一笑,道:“說來真沒想到,齊蕭聰明一世,竟也糊涂一時,居然不查清袁鋃的身份,就將一個陳郡袁氏的子弟認為是寒門出身。”
陳郡袁氏,袁鋃竟然是陳郡袁氏族人!?
再一次地,張曦君如遭雷擊,臉色慘白若紙。
當今士族之首的王謝二族,王氏一族乃出自瑯琊,而謝氏一族正源于陳郡!
如是,二族關(guān)系不言而喻。
看來,果然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只是到底是齊蕭是黃雀,還是早已秘密設(shè)計多年的謝袁二族是黃雀……
不敢再繼續(xù)想下去,張曦君黯然閉眼,心中一片冰涼,也不知在這一刻,她是為齊蕭即將身陷絕境傷痛多一些,還是為他敗她亦亡而兀自心殤。
然,此刻的她連心緒迷茫片刻也難以達到,不過方閉眼,許嬤嬤一句“你做什么——”不及說完,伴著“啊”地一聲痛叫已跌落在地,而她只感下頜一痛,便被抬起下頜,被迫迎上胡十八陰翳的目光,“記住,以后在我的面前,不許露出對齊蕭的任何感情,即使是有,也給我好好埋在心里!”
話落,手上一松,轉(zhuǎn)身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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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