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數(shù)不盡的魔氣就順著裂開的溝壑深處蔓延上來,隨著山間陰陰的山風(fēng),逐漸飄到更遠(yuǎn)的地方。
魔氣的源頭竟然就在溝壑深處,宿聿聽到懸崖時稍稍一怔,怪不得他先前見到的魔氣來源至腳下的紅土,原來源頭真的在森林的下方,而且處于懸崖的深處……那懸崖深處有什么,宿聿突然變得迫切,要確定真正的源頭,還得往懸崖下方走去。
而狼王卻在這個時候,一改常態(tài),攔住了前進(jìn)的二人。
狼王卻道:“看了,該回去了!
宿聿:“?”
同為獸,墨獸善意地提醒:“它就帶你來看看!
萬惡淵眾鬼:“?”
這狼王跑那么遠(yuǎn)的地方把人送過來,就是帶他們來看看。
狼王說完,伸手就想要去把走出幾步遠(yuǎn)的宿聿勾回來。
察覺到狼王的動作,顧七的驚雷劍一橫,下意識地?fù)踉诹死峭醯睦亲ι。即便萬一對這狼王態(tài)度很好,可這獸畢竟是能從那么多修士眼皮底下?lián)镒呷说难F,不能掉以輕心。
萬惡淵里,墨獸接著說道:“看吧,我就說它只是帶你來看看。”
不見神明戳破墨獸:“你在幸災(zāi)樂禍!
眾鬼:“?”
你們兩個管住嘴吧!
宿聿卻皺眉看向狼王,直言問:“為什么要回去?”
“下面,危險。”狼王看向溝壑,似乎早就對底下有什么東西了然于心,“獸,別貪玩!
危險?那這下面一定是有什么東西。
宿聿快速思索著,是他想知道的東西嗎?
顧七的劍攔在狼王面前,而狼王一雙獸瞳卻看著顧七,見被顧七的劍攔住也不惱,宛若在看兩個不聽話幼崽。但是這個地方危險,帶他們來看過一次就算了,玩夠了就該老實回狼窩里去。
就在宿聿思考著怎么從狼王的手底下逃脫進(jìn)入溝壑里時,萬惡淵里張富貴卻小聲地打破此間的寂靜:“活尸是不是不見了啊……”
對哦?活尸呢!
眾鬼才突然想起來,先前活尸被狼王甩了出去,到現(xiàn)在一個影都沒有。
沉雨瞳巡視四周,沒看到活尸的身影,這個活尸最粘宿聿的,一般都在宿聿十步之內(nèi),可現(xiàn)在他們連活尸的影子都沒看到。
這時候,不見神明開口道:“先前我看到,它被甩向那個方向了!
不見神明所指之地,正是此時呼嘯著狂風(fēng)魔氣的溝壑懸崖。
眾鬼:“?”
不會甩下去了吧?!
宿聿聽到萬惡淵里的討論,靈眼范圍內(nèi),沒看到活尸的氣。
魔氣肆虐,他趁著顧七攔住狼王之際,忽然往懸崖的邊上走去。
顧七本在警惕著狼王的舉動,身邊人乍一動,他伸手去攔已經(jīng)來不及。
幾步之間,宿聿已經(jīng)抵達(dá)懸崖邊緣,自懸崖下方溝壑中席卷而來的風(fēng)更大了,他只能伏低身體,一探頭果然看到了獨屬于活尸的氣混在魔氣當(dāng)中。
眾鬼:“!”
真掉下去了。
萬惡淵的眾鬼看到,活尸趴在懸崖峭壁間,正逆著風(fēng)往上爬著,見到懸崖邊的宿聿,它還抬起一只手搖了搖,發(fā)出了短促的吼叫。
沉雨瞳問:“它在說什么。”
張富貴:“它在學(xué)狼叫。”
活尸的狼叫聲似乎在風(fēng)聲中惟妙惟肖,顧七靠近時一下就認(rèn)出了下方的活尸。
宿聿皺眉,想往前時,聽到了耳邊的聲音。
“風(fēng)聲不對勁。”顧七微微閉眼,側(cè)耳聽向四周。
狼王這才想起來不久前它好像是把什么東西丟了出去,明白了幼獸不回去的原因,準(zhǔn)備把下方的活尸撈上來,只是它剛往前一步時,懸崖周遭的風(fēng)在無聲中驟然加速,底下的魔氣突然涌起,兩人一獸所在的懸崖邊緣在狂風(fēng)魔氣中突然崩裂!
崩裂突如其來,落腳的地方隨同著四周的狂風(fēng)碎裂涌去。
顧七只來得及拽住了宿聿的衣服,正想操控驚雷劍御劍而起時,來自四周詭異的魔氣卻驟然襲向他們,風(fēng)力迅猛,驚雷劍還未出鞘,四周的風(fēng)像是被擠壓著,像是一股巨力,卷著他們往下摔去。
下落的過程中,宿聿在狂風(fēng)中睜眼,看到了懸崖峭壁間的陣紋。
……此處懸崖竟然有禁制陣法?
“怪不得活尸那小子沒跳上來!”墨獸驚喊道。
陷入陣法狂風(fēng)中他們完全沒有逆風(fēng)上行的機(jī)會,宿聿睜不開眼,他們被卷入了懸崖下的深縫里。顧七的驚雷劍在溝壑壁上劃開長長的一道,緩解他們下墜的沖力,但只是片刻緩解,此地的陣法很強(qiáng),驚雷劍的緩沖解決不了問題,他們還是在風(fēng)中持續(xù)地往下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宿聿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被人抱著,摔落在地。
風(fēng)聲的呼嘯颯然而止,原以為的疼痛沒有到來,宿聿剛睜開眼睛,就發(fā)現(xiàn)身下似乎壓著人,他正想動,發(fā)現(xiàn)后者扶住他的后腦勺,他被按在對方的肩上,似乎被保護(hù)著。
宿聿正想動一下,鼻尖蹭到對方的臂膀上,有濕潤的東西沾到他的唇齒。
他微微一舔,唇齒間卻有一股腥味。
以他的身軀摔下來受傷是常事,只是宿聿發(fā)現(xiàn),這血似乎是來自抱他之人的臂膀。
顧七身上的衣物有些狼狽,到處都是割破的痕跡,修為到他這種境界,已經(jīng)很難有外物能傷到他的身體,可在剛剛魔氣陣法中,他身上卻有幾處地方被割傷了。他正思索著,卻被突然闖入鼻尖的血味掠走了心神……這人流血了。
血味闖入顧七的關(guān)竅,他抬手正欲封死穴道。
而這時候,對方的手卻按在他的腰腹間,摸索著往上爬,顧七按住宿聿肩膀的手頓然一僵。
只見少年低著頭,在他受傷的臂膀上嗅了嗅。
兩人的距離靠得極近,近到顧七能看到對方鼻尖微微一動,臉上沾著血,唇邊有被擦開的血跡。更近一點,呼吸恍若可聞,顧七的喉間不禁動了動,他聞到近在咫尺,少年身上的氣息,有血液的腥甜,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像是少年本身的氣味。
顧七妖血賁張間心跳快如擂鼓,他的手抵在少年的額間,“你在干什么?”
宿聿微微蹙眉,仔細(xì)辨認(rèn):“你讓我聞聞!
顧七的血有點腥味,絲毫沒有別的氣味。
宿聿嗅了半天,確定他對高血統(tǒng)的半妖血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而就在這時,男人的手卻兀地伸到了宿聿的衣領(lǐng)后處,一下將宿聿拉遠(yuǎn)。
宿聿只覺人被往后拽了一下,鼻尖的腥味離他而去,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jīng)跌坐在了地上。
下一刻,一個面罩戴在了宿聿的臉上。
男人聲音微沉:“坐著別動!
宿聿:“?”
第75章 埋骨
面罩戴在臉上的時候, 宿聿沒有反應(yīng)過來,等到墨獸在識海里叨絮他又流血的時候,他才稍稍回過神來。
顧七遠(yuǎn)離了宿聿數(shù)步, 才動手封住了身上的關(guān)竅。
通靈之血……江行風(fēng)先前的話他還記得,這段時間離開天元城,他跟江行風(fēng)也沒少查通靈之血的事, 但所有記載表明這種血液只出現(xiàn)在瑞獸身上,眼前這人除了靈血,身上沒有半點妖味……是超脫典籍,唯一一個帶著靈血的人修。
四周的血味隨著面罩的封禁消失了,顧七還是能感受到近在眼前的血氣。
體內(nèi)妖血傳來的愉悅感沒有消失……這人的血,是不是比先前更香了?
戴上面罩的宿聿身上的氣息跟血味都被覆蓋住了,這面罩的封禁效果比禁制帶更厲害,連著感官都變得微弱, 過于靈敏的靈眼也在戴上面罩后沉寂下來,身上的傷口在墨獸罵罵咧咧中愈合了。
原來這東西不僅能遮住顧七的妖氣……還有這般效果。
“傷口愈合了嗎?”顧七忽然出聲。
宿聿道:“愈合了!
通靈之血的味道驅(qū)之未散,這人先前用過血幫他壓制,懂得威脅他,卻在某些時候?qū)@身血無所顧忌。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身上是什么血?
顧七妖瞳微動:“你身上的血哪來的?”
宿聿隨口道:“天生的。”
他回答完就聽到耳邊有點弱的腳步聲,這面罩能攔住這么多感官信息, 平時那個狗鼻子怎么……
臉上的面罩被人拿走,四周的聲音一下豁然開朗。
面罩重新回到了顧七的臉上, 他的失態(tài)已經(jīng)完全收斂。
宿聿原先的感官被攔住,現(xiàn)在才注意到四周的環(huán)境有種陰森感, 尤其是視野之中,是比懸崖上空更深的猩紅色, 魔氣比懸崖上,幾乎多了數(shù)倍……他在茫茫的紅光中似乎看到了什么。
懸崖之下,沒有外邊那般狂風(fēng)肆虐。
驚雷劍落在了更遠(yuǎn)的地方,顧七確定宿聿身上沒別的問題,幾步過去正欲撿劍。
只是落腳之間全都縈繞的魔氣,顧七撿劍的時候一陣晃神,看到懸崖峭壁間到處都是老舊的符咒與刻痕,符咒陣法滿布整個懸崖峭壁,如同層層疊起的陰邪之術(shù),像是覆蓋了成百上千年,一種陰寒之感從他腳下頓生而起。
顧七只覺神魂在剎那間有陣悶痛之感,將要被晃神之際,他驟然斂回心神。
從那種驚詫感中回過神來,背后已是冷汗淋漓。
這是什么地方……?
萬惡淵眾鬼也看到崖底的詭異,擅長陣法的風(fēng)嶺臉上露出驚愕之色:“邪陣,咒符,到處都是……”
淵中也有曾是道修的小鬼,對于他們正統(tǒng)修士而言,崖底密密麻麻布著的東西何其驚悚,這崖壁上刻著的東西放在外面,單一個就足以引起軒然大波,而現(xiàn)在此地的邪陣咒符,數(shù)都難以數(shù)盡,這樣的地方外界竟然沒有一個人見過。
“宿聿,這地方可不對勁……”墨獸凝目:“這里的東西至少上千年了!
上千年……?那豈不是在千年前那場萬寶殿浩劫前就有的東西?
千年前的靈氣更充裕,那時候的修士也都沒發(fā)現(xiàn)這東西嗎?
紅光之中,無形的陣法像是一下鉆進(jìn)了宿聿的腦子里,他的識海一陣悶痛,輪轉(zhuǎn)的靈眼當(dāng)中更清晰的記憶恍然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滿地猩紅的鮮血順著流入他的所在的牢籠中,他聽到了人的腳步聲,抬頭時看到滿墻壁的邪陣,滴滴答答的血聲,幾乎靜默的環(huán)境……他下意識地想要去尋那把劍,于是在血泊之中看到森森的白骨。
踏雪劍,還有誰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