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聿不反抗,麻袋外的顛簸感很重,妖獸應(yīng)該還在逃命,一下被屏蔽了所有對外的感官,靈眼卻無法屏蔽,這縛妖袋上的禁制還沒他用來覆眼的眼紗好用。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宿聿將要昏昏欲睡之際。
麻袋被丟到了地上,宿聿清醒過來,感覺到袋口被鋒利的爪痕扯開,但只是扯開了半個口子,縛妖袋外的氣息已經(jīng)傳了進來,宿聿聞到了一股格外非常奇特的味道,與其同來的還有刺骨的寒冷,他微微皺眉,在啟靈城的時候氣候尚可,絕無這么冷的時候。
“墨獸!彼揄驳馈
不用宿聿喊著,墨獸跟張富貴已經(jīng)順著被揭開的禁制,冒頭查看。
昏暗的森林里皆是枯樹,遠(yuǎn)處瑟瑟陰風(fēng),帶著濃重的腐臭氣息。
森林中趴伏著一只只妖獸,猩紅的眼睛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中變得格外醒目,早在縛妖袋的袋口被扯開時,那些妖獸就像是發(fā)現(xiàn)什么,獠牙大口間流淌著涎水,張富貴剛從萬惡淵邁出一只腳,就被嚇得往回縮了好幾步,壓根不敢在冒頭。前不久前他們還在四季如春,氣候宜人的啟靈城,現(xiàn)在看到這森冷如冬,到處沒有一點人味的森林,他仿佛一下回到了南塢山。
不不不,南塢山至少還有陰草,這里簡直就是寸草不生,就連枯樹都干得不行,散著一種詭異的氣味,與妖獸味道混在一起,讓張富貴有種由內(nèi)到外的害怕。
“有個好消息跟壞消息,你要聽什么?”墨獸問。
張富貴:“?”這還有好消息!全是壞消息啊!
“好消息的是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到了我們最開始想來的啟靈城外的妖山當(dāng)中,不過跟輿圖上記載的不一樣。”
墨獸巡視四周,“壞消息就是你現(xiàn)在被拐到狼窩了,外面至少有上百只狼,你被撕裂了都不夠它們分食。”
外界的聲音中帶著獸吼聲,宿聿的耳朵不聾,聽得出他現(xiàn)在就在狼窩里,“那為什么綁我?”
“你身上那股味,哪只妖獸看到不想舔你的?”墨獸呲牙。
宿聿平靜道:“我沒有出現(xiàn)傷口,就算對我感興趣,不會到這程度!
小人參也就蹭蹭,這狼王直接動手綁了。
交談的稍許間隙,宿聿察覺到麻袋外面有了別的動靜,他正想細(xì)聽的時候,麻袋像是獸爪扒拉了一下,似乎滾到了某個下坡,他整個人連同麻袋不受控地往前滾落,一下摔落在坡底。這下縛妖袋的袋口因為滾落徹底張開,宿聿一伸手就摸到了袋外濕潤的土壤,緊接著摸到了一只獸爪。
那只獸爪不大,停在他面前時,四周的土壤像是被踩陷了一塊。
還未他看清那些土壤,有只獸爪將他從麻袋中拎了出來。
張富貴下意識噤聲,墨獸卻借此看向狼王。
妖狼王身上披著半邊的斗篷,此時兜帽已經(jīng)落下,乍一看像是個少年人,可他的耳朵卻是狼耳。不止如此,狼王的四肢不是人手而是獸爪,皮膚上都是狼毛,與其說是半妖……更像一只獸人。
這樣看去,狼王全身上下,唯有一張臉像人。
可此時此刻,那張臉上的獸瞳冷漠兇狠,沒有一點人的情緒,反而充滿著獸性。
見到宿聿從麻袋里掉出來,它就已然伸爪,像是扒拉食物,獸爪勾住宿聿的衣服,將人從地面上拎起來,湊到鼻尖嗅了嗅。
而這時候,周圍的妖獸群湊了過來,想要狼王手中的食物,狼王卻偏頭朝著它們吼了一聲。
一只只妖獸又退了回去,只是看向宿聿的眼中帶著想吃的欲望。
狼王嗅完味道,想要舔的時候,一只手的速度反而比它更快。
宿聿的手按在它的額間,從丹田里驟漲的陰氣抵在狼王的面前,一人一獸的動作頓時停住。就在狼王被陰氣喝住的片刻,宿聿反手扣住它的狼爪,一個傾身,一下就從狼王的手中掙脫,落在地面。
剛落地,宿聿就感覺地面土壤的松軟潮濕,比觸摸的感覺更清晰。
這種感覺只是瞬間掠過,下一刻,一只獸爪猛地襲至跟前。
先前在啟靈城能讓這妖獸綁了,眼下到了對方的地方,周圍也沒其他修士,他就沒必要藏著掖著。在狼王的攻擊襲至跟前的時候,宿聿體內(nèi)的陰氣輪轉(zhuǎn)起來,完全覆蓋在了他的手臂上,擋住了對方迅猛的攻擊。
與此同時,活尸也從萬惡淵里跳了出來,它額上的手印圖騰亮了起來。
在宿聿一聲令下之際,它已經(jīng)沖到了狼王的面前,好戰(zhàn)的活尸對上狼王,完全不知畏懼。
經(jīng)過金丹那場雷劫,萬惡淵里很多鬼都發(fā)生了變化,可活尸看起來與原先沒什么兩樣,宿聿原以為它的修為毫無進展,可現(xiàn)今見它與狼王正手交戰(zhàn),忽然間發(fā)現(xiàn)它的速度比原來更快了。
活尸對宿聿而言,最好的用處就是力大無窮,身如磐石。
可現(xiàn)在它的速度更快,面對驍勇善戰(zhàn)的妖狼,幾個回合下來,竟然也不落下風(fēng)……但也沒占上風(fēng)。
狼王在戰(zhàn)斗中一直持續(xù)地后退著,它的獸瞳先是看著活尸,而后又看向麻袋旁邊的宿聿。
瞳中帶著一種差別于獸的冷靜與審視,在判斷,也帶著不解。
“等等!宿聿,這可是狼窩!”墨獸喊了一句。
狼王跟活尸打起來的時候,四周原來被狼王吼聲蟄伏的妖狼群已經(jīng)重新站了起來,正以圍獵之勢,逐漸朝著宿聿的方向逼近。聽到聲音時,墨獸急忙提醒,狼是妖獸中的群居動物,向來以狼王為尊,狩獵時也不是單獨狩獵!
森林里狼群蠢蠢欲動,萬惡淵的鬼眾也做好出手的準(zhǔn)備,就等著宿聿開口。
可宿聿沒有,他只讓活尸行動,他看著遠(yuǎn)處的狼王,這時候他看到對方體內(nèi)充斥且磅礴妖氣與靈氣,這樣的內(nèi)府狀況,他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在金州鎮(zhèn)遇到劍修顧七的時候,對方的體內(nèi)就是這樣的狀況,妖氣與靈氣無法相容,互相地爭奪著身體的掌控權(quán)……但那時候的顧七對身體有種幾乎變態(tài)的掌控力,身體在亂成一遭的情況下,還能保持理智地封住關(guān)竅。
眼前的狼王不一樣,它的體內(nèi)兩種氣非常不平衡。
不平衡導(dǎo)致的兩種氣的搶奪,已經(jīng)讓它的內(nèi)府變得破爛不堪,詭異地扭曲了起來。
在扭曲的邊界處,似乎還有第三種氣的存在。
妖氣,靈氣……還有什么氣。
宿聿在觀察妖狼王的同時,狼王也在觀察著他。
而就在這時候,狼王的身形突然從活尸的面前消失,眨眼間來到了宿聿身周。
宿聿猛地往后一退,狼王立馬跟上,它的爪子伸前:“食物…別跑……”
遁地之術(shù)!
這狼王從活尸面前遁地消失了。
沉雨瞳反應(yīng)過來,“我去幫忙。”
狼王的聲音嘶啞到了極致,斷斷續(xù)續(xù)地拼湊出人言。
忽然之際,宿聿像是聞到了什么,位于宿聿丹田之中的墨獸察覺到了,它立刻攔住了正欲外出幫忙的沉雨瞳,冷聲提醒:“腳下,腳下有東西!
腳底下,宿聿的腳下都是松軟潮濕的土壤。
在墨獸聲音提醒的同時,宿聿手中已經(jīng)凝結(jié)出了陰氣手印,手印往下一砸。
狼王的眼神一下變得兇狠,它撲到了宿聿的身上,只是到底晚了一步,潮濕腐臭的土壤被宿聿的陰氣一下砸開。
表層的土壤全都被掀開,露出了表層土壤之下,更為深邃的紅土。
見到紅土的時候,宿聿的靈眼中就看到了星星點點的紅色異光,正是他在麻袋中所見的紅土。
與此同時,周圍所有的妖獸像是畏懼什么,所有妖獸都退避了數(shù)步,避開了那些紅土。狼王感覺到了宿聿身上的紅土,它松開了宿聿,頓時跳落在宿聿的幾步遠(yuǎn)外,警惕地看著他,沙啞地說著什么。
臟了!食物都臟了!
它好不容易從別的地方搶來的食物!臟了!
宿聿:“他在說什么?”
張富貴熟知各地方言,勉強辨認(rèn)出那口獸味的人言:“它說臟了!
臟了?宿聿動了動腳,土壤中有濕氣,步履有點濕漉漉的。
尤其是當(dāng)這些紅土出來之后,他察覺到四周的濕氣像是變得更重,濃郁的,像是有什么東西往外鉆。
“別聞!快屏息!”萬惡淵里,一個陣師突然喊道:“這是魔氣!”
魔氣……?
宿聿抬頭,看到空氣中漸漸凝實出來的氣,這些氣在遠(yuǎn)處的妖獸中、狼王的體內(nèi)都有,原來狼王體內(nèi)那股怪異的氣,是魔氣。
丹田里的墨獸卻沒說話,而是看著宿聿腳底的紅土。
“墨獸?”宿聿疑惑。
墨獸沒有回話。
啟靈城妖山山脈當(dāng)中,顧七循著江行風(fēng)所撒的氣味沿路尋來,卻在一個山道入口時驟然停住了腳步。
啟靈城的周圍有著擁有小靈脈的仙靈鄉(xiāng),向來靈氣充裕,可到這個山口時,周圍所有的靈氣一下弱了下來,反而帶著一種令人格外厭惡的氣息。他正欲往前走幾步,山道口卻冒出了幾個玄羽莊的修士,出于警覺,顧七利用劍訣頓時隱沒在樹上。
幾個玄羽莊修士聽到動靜出來,沒看到人,又轉(zhuǎn)身回去。
藥的味道就在這里消失了。顧七抬手,在玄羽莊修士出現(xiàn)后,他能看到后方的陣法禁制,那只狼王越過這道禁制,或者說突破了禁制,跑到了更深處的地方,也將人帶進去了……他循著狼王消失的地方,確定了陣法禁制的薄弱點。
顧七觀察片刻,抬手留下一道劍訣。
驚雷劍的劍光一閃而過,再出沒時,消失在了禁制前。
過了許久,江行風(fēng)帶著齊衍幾人追過來的時候就被擋在了玄羽莊的禁制前面。
正想再往前,駱青丘卻忽然攔住了江行風(fēng):“前面不能過去了!
玄羽莊修士:“大師兄!”
啟靈城四季如春,靈氣充裕,那是因為坐落在此地的就是玄羽莊。
玄羽莊多年收攬數(shù)多小靈脈,除了一些大能者的洞府秘境無法移動,更多都安置在了仙靈鄉(xiāng)左右,這也是妖獸們與玄羽莊關(guān)系甚好的原因。而這道禁制陣法所在之地,恰好就在仙靈鄉(xiāng)的外圍,沿著啟靈城后的妖山設(shè)立。
江行風(fēng)見到這地方頓生熟悉,突然間想起來:“往里的地方,該不會是廢棄之地吧?就跟魔淵很像的那個!
提到極北魔淵,齊衍皺眉。
三百多年前極北魔淵那件事東寰沒一個修士不了解。
本就靈氣貧瘠的東寰九州四海,因為一個極北魔淵,差點讓整個北界徹底淪陷,哪怕是現(xiàn)在,就連天麓山都沒辦法凈化極北魔淵的魔氣,只能將極北魔淵設(shè)為禁地,圈圍起來封禁保護。
只是極北魔淵,遠(yuǎn)在東寰北界,這里是南界,與極北魔淵又有何關(guān)系?
駱青丘看向江行風(fēng)的目光中帶著警惕,“你怎么知道廢棄之地?”
這是玄羽莊秘聞,外界的修士都不知道。
“你們玄羽莊這廢棄之地禁制設(shè)立之前,我還來過此地幫過忙呢。”
江行風(fēng)隨手拿出了一塊令牌,在駱青丘面前晃了晃:“不才,神醫(yī)谷一介醫(yī)修,不用對我這般警惕!
“只是我記得……當(dāng)年我來此所布的禁制,是在深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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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內(nèi),妖獸的后撤,在紅土的周圍空出了一片空地。
狼王只是退后半步,看向宿聿的目光中帶著更深的兇狠,它的瞳孔周圍浮現(xiàn)出幾道異色,腳爪落地的瞬間,徑直朝著宿聿再次沖來。
宿聿一個后退,身側(cè)的活尸傾身而上,力大無窮的臂膀頓時將狼王的利爪掃開。萬惡淵里的沉雨瞳被墨獸攔住,眼看著萬惡淵的入口處的禁制被封,她見著外邊的狀況,急忙看向墨獸:“鎮(zhèn)山獸,把禁制開了!”
“居然是這種紅土……我就說這味道怎么這么熟悉!
墨獸沒有松開禁制喃喃道:“好地方啊這是,可不該是這種味道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