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白使艱難地從板車上下來，一雙眼睛里帶著復(fù)雜的神色：“要不你來試一試？”
陣師盟副掌事：“？”
“還剩下一個，先給你？”宿聿遞給白使一個傀儡，“先前留著備用的，還是給你吧�！�
白使看到上面布滿陣法傀儡，接過的時候，手有點(diǎn)顫動，“我是不是該說聲謝謝？”
宿聿：“不用，我不會操控傀儡，能者多勞�！�
白使：“……”
這話什么意思！？還是他來！？
第59章 小孩
傀儡最后還是到了白使的手中, 甚至宿聿交給他的時候，周圍不明所以的修士還試圖看清那傀儡是什么，只有跟著白使跑過一圈的煉器盟修士退后一步, 順帶拉著自家長老，離熱鬧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
顧七認(rèn)出那個陣法就是當(dāng)時毀了城西街道的巨人樹，只是每次見到的巨人樹都與金州鎮(zhèn)的有所不同, 城西時用的是靈石布陣，到這邊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將陣法與卷軸靈石結(jié)合，用在了小小的傀儡之上。
他精通變陣。
其他修士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啞謎，可前院沒有幻象跟來，對他們來說就是好事一件。
一進(jìn)入后院，他們才發(fā)現(xiàn)此地比之原先的前院，要更加蕭條一些……一眼望去, 似乎沒有其他幻象的存在。
經(jīng)過這么幾重秘境，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完全不敢輕視不見神明，每次當(dāng)他們以為有所進(jìn)展的時候，卻變成了不見神明給他們設(shè)的局，整個幻境詭譎又奇特，與其說他們是在破幻境，更像是他們在與這個幻境博弈。
“這陣法就跟活了一樣�！庇袀�修士道。
陣師盟副掌事道：“不排除活了的可能, 宿家不是說，他們先前入此秘境, 沒有這么多事嗎？”
聽到此處，其他人看向旁邊緊緊跟著眾人的宿家長老, 先前與他們說的指引等等，似乎都與這個秘境對不上。
而且這個幻境竟然會出現(xiàn)天元城……這是陣師盟副掌事覺得最奇怪的地方, 按理說這個不見神明布陣的時候應(yīng)當(dāng)是千年前萬寶殿崩塌后，隕落的洞虛強(qiáng)者布下的陣，那時候的天元城也就是個小城，此陣若是千年前所布，絕無可能會出現(xiàn)這么繁華的天元城。
“你說這陣，是近百年所布？”有個修士問道。
陣師盟副掌事?lián)u頭：“我聽說過上古陣法存續(xù)時間過長，很有可能會誕生靈智，也就出現(xiàn)陣靈……如若只是簡單的上古幻境，那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東西應(yīng)該是那位洞虛強(qiáng)者讓我們看到的，可是沒有，見到的是熟悉的天元城�！�
這樣的狀況，根本無法用典籍所記載的上古幻境不見神明去理解。
只能推斷……此地的上古幻境，或許已經(jīng)強(qiáng)大到生出靈智，它才能如此自由地組合他人的記憶，誕生一整座幻象天元城。
“若是這樣，我們破陣豈不是更難�！睙捚髅诵奘吭铰犜矫院骸安灰娚衩飨胱兙妥�，破都破不了�！�
副掌事說道：“確實(shí)如此……如果是這樣，我們想要破陣的陣眼應(yīng)該就是不見神明本身了，要找到不見神明的陣靈。”
墨獸聽到這里，擺了擺尾：“還別說，這些修士是有點(diǎn)本事的，沒見到靈，卻能推出靈，這么快就找到關(guān)鍵點(diǎn)了。”
它說完，發(fā)現(xiàn)宿聿又沒理它，正欲叨叨兩句，就看到宿聿一動不動，一雙眼睛正冷靜地觀察著四周。
宿聿偏頭看向四周，其他的記憶假象，在被他們摧毀后就已經(jīng)消失了，可唯獨(dú)蜃樓天元城還在緩慢地修復(fù)著，就仿佛此地與那些假象完全割裂開來。在前面兩次摧毀幻象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這個問題，不見神明確實(shí)很特殊，但它也沒強(qiáng)到無法抑制的程度。
小鬼說過，不見神明想要自由，但這個秘境就是它最大的束縛。
秘境里還有其他東西……因?yàn)檫@個東西的存在，不見神明才會想方設(shè)法地阻止他們。
“你在想什么？”墨獸問。
宿聿回過神：“想宿驚嵐與這個秘境是什么關(guān)系�！�
宿家，宿驚嵐，沉虛葫以及不見神明。
“你們應(yīng)該快要找到不見神明了�！蹦F趴著，漫不經(jīng)心道：“你們進(jìn)入宿家別院后，它好像就一直跟著你們�！�
宿聿：“？”
“我確定不了它在哪。”
墨獸嗅了嗅鼻子，“但應(yīng)該離不遠(yuǎn)，它快沒有手段攔住你們了。”
一群人走進(jìn)后院，后院的修士幻象僅有零散幾個，眾修士想到剛剛陣師盟副掌事所說的話，看著周圍景況不敢掉以輕心，私闖他人后院……這后院乃是宿驚嵐的院中，該不會還有幻象吧？！
“大小姐身邊有護(hù)衛(wèi)，但是不多�！逼堇下勓哉f道：“她不太喜歡被人跟著�！�
那就是后院里即便有幻象，應(yīng)當(dāng)也是不多的！
其他人：“……”
再多能多多少啊！前院那一群幻象，說沒就沒了！
安靜的荒院里，走起來有種詭譎感覺，其他人沒有停留，循著院子尋找宿驚嵐的住所。
走的時候，他們特意避著后院中出現(xiàn)的修士幻象，前院因?yàn)楸换孟笥洃涀⒁獾慕?jīng)歷他們還歷歷在目，不是萬不得已，不宜再驚動院中這些沒有主動攻擊他們的幻象，以免另生事端。
“按理說我們都走到別院的后院了……宿驚嵐的住所不就在這附近嗎？”齊六巡視四周看著，似乎他們走過好幾個院子，周圍的景況似乎都沒有明顯的變化。
齊衍道：“可能又有幻象了，這次要是再來幻象，我們也沒得東西去消滅幻象了。”
“等等？那是小孩？”有修士注意到什么。
其他人望過去，這個宿家別院里出現(xiàn)什么他們已經(jīng)不驚奇了，不見神明簡直就是把所有死在此地之人的記憶雜糅在一起，組成幻境，就算是見到宿驚嵐本人，他們都不奇怪。
只是他們沒想到的是，在這里見到一個小孩��？
眾人下意識地看向年紀(jì)最小的小鬼。
小鬼否認(rèn)：“那不是我。”
他的幻象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在天元城的時候被毀掉了。
那是一個小孩，穿著衣物老舊破爛，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膚上帶著稍許的青紫，像是磕絆所至的傷，他像是沒看到周圍修士的存在，靜靜地站在半人高的雜草邊上，靜靜地，仿佛是在看著這邊。
齊衍一頓：“這后院中怎么會有小孩？”
“宿家的孩子？”齊六問道。
宿弈不解地看著，試圖從記憶中找到些許蹤跡：“我在宿家沒見過這個孩子，可能是旁系的小孩�！�
顧七看著那個孩子，注意到了雜草之中，緊緊握在孩子手上的東西——
棍子……？不對，像是盲拐。
盲眼的小孩？顧七一頓，看向身邊人。
萬惡淵里，墨獸看到那小孩的臉，驚愕道：“小子，那不是你記憶里……”
宿聿看著那個小孩的臉，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郁氣。
……這是他記憶里，那個小孩的臉。
小孩站的地方離他們還有段距離，所有修士都沒敢上前，在這秘境，一個小孩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
一行人中一路來寡言不多話的戚老，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個孩子，渾濁的眼睛中帶著幾分不解與愕意，不是因?yàn)閯e的，是因?yàn)槟莻�小孩的面容……稚嫩的孩童面孔蒼白，額發(fā)凌亂，臟著灰跡的面容精致，眉眼間有種說不出的昳麗張揚(yáng)，與他記憶中某張面孔尤其相似。
“不該啊……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在一行人中，唯有宿家的長老臉色難看地看著那個孩子。
其他修士正對他的話生疑的時候，一向穩(wěn)重的戚老卻反手掐住了對方的脖頸，“你說什么？你知道這個孩子。”
戚老突然的發(fā)難，讓周圍眾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一路上戚老幾乎都是順著宿家人舉動而行，也沒有反駁過宿家的長老，這還是眾人第一次見到這位好脾氣的老先生，臉色這么難看。
“戚老先生？”
戚老沒理其他人，而是緊緊地抓著對方的脖頸。
而宿長老見到戚老的神情，隱隱生出一些懼怕之意，“放…放開我。”
“戚老先生，你這么抓著，他也說不了。”
“是啊，戚老先生，有什么事，先讓他說清楚�！�
“旁系的一個孩子。”宿長老捂著脖子，目光閃躲：“家主他，經(jīng)常將這孩子養(yǎng)在別院里�！�
散修盟白使凝目看向他：“一個旁系的孩子，會讓不見神明特意幻化出來？”
“我知道的真不多，我只是三長老屬下一個外門管事之人，見到這個孩子，也只是與三長老來過幾次別院。”宿長老捂著脖子，忍著脖頸的疼痛接著說道：“每次三長老都會帶著這孩子去見家主，之后又讓其他人將其送回別院，關(guān)在…別院的后院里�！�
宿家城西別院，宿驚嵐的舊居，可此刻展現(xiàn)出來的景況卻不如外人所知那樣。
院中處處皆有雜草，前院老舊未曾修繕，說明這舊居已經(jīng)少有人居住，這樣的環(huán)境，住著一個年幼的小孩？
宿弈皺眉，揭穿宿長老的說法：“在天元城，無論主家還是旁系，幼年時應(yīng)當(dāng)都去過宿家的學(xué)堂，我對宿家的同輩人都有印象，沒有見過這個孩子�！�
修士們看向宿長老的眼神中帶著不信任，對他的話存疑。
宿長老是真沒說話，他害怕其他人把他丟下，急忙將自己所知的情況說出，“早年是上過學(xué)堂的，后來才被送到旁系那邊，因?yàn)檫@孩子眼盲，三魂殘缺……是個傻子�！�
這件事是他轉(zhuǎn)到宿三長老麾下時才知道的，那時候他剛剛接觸到的這個孩子，這孩子尚且年幼的時候，在宿家無人管顧，瞎子還三魂殘缺，普通凡人都無法自理生活，家主卻只是讓幾個老婆子看著他，似乎是放任這孩子自生自滅。后來好似是這個孩子七八歲的時候，家主突然又對他關(guān)心起來，先是找人查他的眼睛，又是細(xì)查他魂魄一事，醫(yī)師說這孩子難醫(yī)，家主才將這孩子遣送到別院。
只是每年總會有幾次，宿三長老將這孩子帶到了宿家祠堂，隔日才送回來。
至于發(fā)生什么，就不是他這個級別的長老能知道的……
宿長老這一路來已經(jīng)沒有任何話語權(quán)了，宿家利用修士的事，他一出去也將會受到來自四方的譴責(zé)，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為何這里的記憶中會出現(xiàn)這個小孩，他也不知道這孩子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這孩子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不在宿家別院了……宿三長老前些時間還大發(fā)雷霆，因?yàn)檫@孩子失蹤了兩個多月了�！�
他說話的時候，下意識看向戚老，見到對方的眼神陰沉得可怕。
四周的修士聽完他所說，各自疑惑，宿家后院的事就不是他們外人能探究。
而現(xiàn)在問題是……這個小孩出現(xiàn)在這里很奇怪，若這孩子出自宿三長老或其他人的記憶幻化，那與這秘境有什么關(guān)系？
“誒等等！那孩子是不是要走了！”煉器盟的修士喊道。
一句話，讓止步不前的修士驟然停住了商議，紛紛看向那站在院中的小孩，見他轉(zhuǎn)身欲走，其他的修士一下反應(yīng)過來，事出反常必有妖，得跟上那個孩子！
“他或許跟這個幻境有關(guān)系！”陣師盟副掌事急聲道。
“不見神明究竟在搞什么，他怎么偷窺你的記憶造出那個幻象的？！”墨獸作為一個宿聿丹田的常駐民，都不知道那么多事情，還有這個幻象跟宿家人有關(guān)，“你真是宿家人�。俊�
“它既然能雜糅那么多記憶幻象出來，這里死了那么多宿家人，想要在記憶中拼湊出這樣一個小孩來，對它而言不是難事。”宿聿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看到那個小孩的時候，他內(nèi)心格外地平靜，從南塢山墜崖之后他的記憶有空缺這件事他一直都很清楚，從心底里壓抑不住的對宿家的厭惡感便可得知他與宿家這個龐大家族有分不開的關(guān)系。
只是沒有預(yù)料到，不見神明會窺探他的記憶，造出這樣的幻象。
其他修士見狀，一個個急忙跟上去。
顧七原本正欲往前，一偏頭卻看到宿聿還停在原地，對方的眼睛似乎還在“看”著遠(yuǎn)處越走越遠(yuǎn)的小孩，過分平靜的臉色沒有任何情緒，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而就在這個時候，小鬼的一句話打亂了顧七的思緒，一回頭就見小鬼幾把小刀飛了出去，攔住了齊衍幾人。
遠(yuǎn)處，小孩剛剛走過回廊口竟然在無聲無息中變成了一堵墻，連同那些跟在小孩身后的修士全都隨著回廊消失了，一時間留在此地的，僅有沒來得及跟上去的齊衍與宿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