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這個……”李天仁偷偷掃視了凌空而立的白沚，心里衡量了幾下，覺得自己好像還真的打不過對方，語氣漸弱道：“那也……總得嘗試一下吧，不能見死不救啊�！�
“你遇到的是見死不救，我看到的卻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命中應(yīng)劫終該來�！卑讻b看向瑟瑟發(fā)抖的四人，“他們四個，加上廟里已經(jīng)死了的富家公子，你怎知道他們惡貫滿盈殺人夫子，奪人妻妾。你又怎知他賈家占地千百畝坑害多少貧苦田夫無以為生，妻離子散？
若你今日救了他們，他們定然感激涕零，以重金相報，你心懷大義不為金錢所惑，拒而遠(yuǎn)游從此留下一樁道士夜滅惡鬼，不為錢財只為善的美談。
你站在世俗之外行善，卻讓世俗中善人難活，惡人難死，善人無福，惡人無報。你覺得你是在行善，還是在作惡？”
李天仁聽得頭皮發(fā)麻，心中無主，“這……這……但他們終究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是啊，你眼前遇到的就是人命，但他們無事而歸后還要繼續(xù)作惡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才算夠？
你是人，看不得人死，也無法衡量是一人命重，還是百人命重。
但我不是人，我站在超脫你們?nèi)祟愃季S限制的空中，做出我認(rèn)為最合適的善，無愧于萬民拜我之香火。讓惡人得以惡報，善人得以慰藉。
今日這個賈公子橫尸荒野，他那作惡多端的父親才會受到懲罰，才會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才會信人在做，天在看，才會心有顧忌一生，約束舉止�！�
李天仁呆立良久，他只信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善就是善，惡就是惡。卻從未想到，還有這般多的因果報應(yīng)之說。
“就算是這樣，人間善惡，也該由人道判定，人有人道，妖有妖道，各行其道，方能天下相安�！崩钐烊蔬�在試圖用師門的教誨辯證著。
“那你睜開眼睛看一看，邪魔當(dāng)?shù)溃杈齺y世，法度廢弛，舉世無君時，何來人道判善惡？”白沚靜靜道：“當(dāng)君無所信，官無可令，國將不國時，由我掌善惡，我來治人間。
我受萬民之香火，民得柳仙之賜福。”
第79章 風(fēng)雪人家主人歸
李天仁恍若被九天雷劈，他心神震動，猶如重新打開了一扇世界的門�！岸嘀x前輩教誨，是晚輩著相了。家?guī)熞恢眲裎叶嘈卸嘞�，歷練紅塵，我卻一直想著游離世俗之外，只做我認(rèn)為對錯是非的事情。”
白沚面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不愧是上玄宗道門弟子，悟力非凡。俗世有言：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也不必再勸她們四個可憐女子行善了。
她們會一直作惡下去，如果你想，也可以�！�
“呃……”李天仁眉頭緊鎖想了想，“前輩是說我也像她們……”
白沚笑著伸手一點，四個護衛(wèi)渾渾噩噩的睡去。
“三日后，賈公子會帶著四個護衛(wèi)平安無事的回返家中，隨行的還有你這個救了他們一命的道士。
歸家三月后，賈賈老爺暴斃，賈正和成為家主，接管賈家千畝良田，萬斤鹽引的財務(wù)。
過后會得遇真命天子，輔佐他率眾調(diào)集糧草、征兵買馬，天下百姓苦越國主日久，自當(dāng)聞風(fēng)而動，天下云集，一呼起而萬眾從，百萬民心所向自當(dāng)鬼神辟避，七蠱宗自當(dāng)退走�！�
“什么？這……前輩，您是在和我說笑嗎？一國之命運，萬民命運怎么會如此簡單？”李天仁目瞪口呆道。
“很多時候，英雄就是那么簡單，缺少的只是一股勇氣。”白沚淡淡道：“百年后，越國新朝立，封你為開國太師，享國師供奉，人運加身，拯救萬民，降妖除魔，匡扶正道，何等功德？三災(zāi)五劫，有何可懼？大道之路，一路通暢�！�
“這……”李天仁無法否認(rèn)他心動了，一國太師，保世國師，何等榮耀？或者說是何等的機緣？道門三災(zāi)，天風(fēng)、地煞、人劫每一個都有無數(shù)道人死于其下，中境界的真人，可不是那么容易修成的。
但，李天仁還是道：“多謝前輩厚愛，只是晚輩雖然淺顯，可也知道七蠱宗何等強大，就憑我這區(qū)區(qū)一個真人都未修成的道士，是不可能的�！�
白沚看向他，點頭贊成：“就算你是真人，也不可能。
但你背后有我，一切都會有了可能。
我會給你帶去命格不凡的貴人，我有千百出馬弟子可行法降術(shù)，我有十萬信眾可為兵將，我會給你糧草兵馬，我會給你英才雄將，你的背后是我，我的背后是大晉。”
“咕�！崩钐烊什挥勺灾鞯耐塘艘幌驴谒扒拜吥阏f的這些都能做到？”
白沚笑道：“自然可以，絕無半句虛言�！�
“好！前輩既然這樣說了，那我李天仁便愿為您一同拯救天下萬民，黎民百姓�！崩钐烊室慌氖稚鲆还珊罋鈦怼�
“你說錯了�！卑讻b不以為然道：“我沒有那么偉大，只是為了自己道途更順，僅此而已。”
李天仁頓時感覺被噎住了一下，這位柳仙前輩還是這么一個懂得謙虛的人嗎？
“那，前輩，我們何時開始宏圖大業(yè)？從哪一步開始做起？”說起這個，他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火熱。
這樣的火熱，是不同于雌雄荷爾蒙的碰撞，是男人生而在世當(dāng)行大丈夫，當(dāng)以天下萬民為己任的雄心萬丈，英雄人物名垂千史，豐功偉績江山社稷的男兒本色！
這樣的火熱，誰敢說是道心不純，誰又會說是不修正道？道，并不只有靜坐深山，不問人間才是正道，出世為仙逍遙，入世為人自在，才是仙人降世。
白沚看著這個剛認(rèn)識就已經(jīng)熟悉到可以同謀宏圖大業(yè)的小道士，心道還真是小家伙容易被騙啊。
“我們先從畫一張皮開始！”
“畫皮？那不是邪法嗎？”李天仁疑惑道。
“這你就不用管了�！卑讻b笑道：“你天明時分，便在山下等候跟著賈正和一同回去吧�！�
“可他已經(jīng)死了啊？”
“他死了嗎？”
“死了啊，被前輩您收下的那幾只厲鬼給……”
“他真的死了嗎？”白沚笑看著瞥了眼破廟。
“他……難到?jīng)]死？”李天仁動搖了。
“賈正和只要有用時，便一直都在活著�！�
……
這一夜，祁南州，淇縣，下河盧氏祖宅中。
已經(jīng)安歇的盧家家主盧風(fēng)極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的二兒子盧景天身上盤著一條赤金色的大龍，自己的三兒子身上盤著一頭彩色麒麟異獸。
金龍飛天，麒麟踏云，環(huán)繞在盧氏祖宅上空，金光萬丈，隨后飛向了西方。
盧風(fēng)極猛然間醒了過來，想著方才的夢心中撲騰撲騰的跳個不停。
妻子問他是不是做了噩夢，盧風(fēng)極也不敢說。金龍��！那可是當(dāng)朝圣皇的象征，這發(fā)生在自家身上代表著什么？他不敢想，更是不敢說一個字！
說起這個，他想起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大兒子早夭離世，二兒子在家苦讀百書，但卻對科舉甚少上心，博覽群書一肚子的才華，雖然未有功名可也是名聲在外的。
至于三兒子盧景興則是傳承了他的武功，今年不過二十五六就已經(jīng)是二流高手了，也是江湖中有名的少俠。
自從盧氏第十一代家主立下家規(guī)后，已經(jīng)百余年都是文武并進的。雖然也因此被一些世家貴人嘲笑不倫不類，可底蘊卻在一步步積累，更何況有柳祖庇護更是家族興旺。
幾十年前大晉八大世家之一的京城柳家不知何緣故退隱朝堂，得了圣皇的特旨封千年二品世家后族人大都回了青州太虛山。
要知道，大晉一等世家可是有定數(shù)的。
最多只有八位，如今柳家自動退隱，與諸多仇敵化解干戈，倒是遠(yuǎn)離了朝堂紛爭�？梢沧屖鶄�二品世家都盯上了這個位置。
雖然如今下河盧氏經(jīng)營幾百年了也只是三品世家，可人總歸是要往上想一想的。
盧風(fēng)極這一夜，都徹夜難眠。
……
虺山，墳冢旁。
白沚停下手中的筆，墨染上色，方成了一副看起來極像的人皮。
“小環(huán)，這九鬼道經(jīng)我都傳授于你了。往后入世，必當(dāng)恪守本心，殺惡人報惡仇自是可以，只是殺戮太多，就會過�！�
“小環(huán)記住了，多謝公子教誨！”
“往后，你便是賈正和了。這張皮，是用我的鱗甲所制，可防日光可抵至陽之物，尋常道術(shù)都無需懼怕。
從此刻起，你便再次為人了。”白沚將手中的皮畫往小環(huán)身上一揮，剎那間月華四起，一陣光芒閃爍后，賈正和出現(xiàn)在了眼前，一般無二，惟妙惟肖。
“賈正和多謝公子施恩！”他拱手一禮，笑說道。
“不錯，這鬼法還頗有可取之處。”白沚笑說，“去吧，賈正和的魂魄你都看過，莫要露出了破綻�！�
“是！小環(huán)告辭了！”
賈正和向三只同伴揮手作別，笑著下山了。
山下，等候多時的李天仁終于看到了人影，竟然真的是賈正和！
他揉揉眼睛，動用法眼觀察，看到眼里的還是賈正和，甚至頭頂上還有淡淡金光，若不是知道底細(xì)，他還真以為這賈正和是個良善好人。
“多謝道長救命之恩！”賈正和見到了他忙彎腰拱手行禮。
李天仁看了眼身后一臉感激的四個護衛(wèi)，仿佛昨晚真的是他大發(fā)神威拯救了這些人。
“咳咳……公子不必多禮，行俠仗義本就是我輩中人應(yīng)當(dāng)?shù)��！?br />
“小生希望道長能與我同行一路，以免這路上再遇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恐怕就橫尸荒野了。還請道長發(fā)發(fā)善心啊。”賈正和邊說著，臉上還滿是驚恐之色，仿佛真的怕鬼一般。
“既然賈公子這般說了，那貧道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送你們一程吧�！�
“多謝道長！小生定然不會虧待了您的�！�
一行五個半人緩緩的走下了山。
“這天怎么突然變了？”李天仁走到山下回過頭望著大山，奇怪道：“我看天象不似有雨，怎么說變臉就變臉了呢？”
賈正和笑道：“這許是山上有好戲開場了呢。只可惜咱們下山了看不到了�！�
……
嗚嗚嗚～
凌厲的寒風(fēng)籠罩大山，天空陰沉沉的，竟然飄起了大雪。
短短數(shù)個時辰山路上就堆滿了積雪，大雪封山。
可在山中鬼市里的眾商人還要下山呢，他們急忙帶著貨物，或者完成了交易各自歸去。
只是漫天大雪紛紛揚揚，白茫茫一片，實在容易迷路。
不得已，他們只能想著找個山上人間歇歇腳，再不濟找個山洞也行啊。
朱志誠就是這么個想法，他帶著五六個隨從一路又冷又餓又困的走了十多里，仍然不見屋舍。
就在他都快要絕望時，忽然看見前方有了一點亮光。
“少爺，你看，前面是不是戶人家？”侍衛(wèi)們驚喜道。
“快，快進去取取暖！”朱志誠低聲道。
一行人急慌慌的闖入前方，卻見還是一處不小的別院。
侍衛(wèi)一腳踹開了大門，扶著他們的少爺走入了屋里。
方一入屋里，就覺得恍若置身陽春三月，溫暖的氣息讓他們沐浴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