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盧玉堂的夫人王氏看了一眼并未開口貶低這個妾室所生令人厭煩的孩子，為人妻者，順夫者久，逆夫者悲。
她向來都是一個聰明的女子，哪怕已年近五十。
只是當(dāng)盧王氏看到地下那塊如同白玉的賀禮時，眼角猛然一跳，她站起身來走到小童身旁撿起了那塊白玉。
一旁有賓客笑說道：“呦，這是哪位送來的白玉，讓大太太都看的目不轉(zhuǎn)睛了。”
一句話讓盧玉堂也看了過去，他略有不悅道：“夫人既然喜歡這白玉石，便送回房里再好好觀賞罷了。如今滿院賓客都在呢�！�
盧王氏并沒有搭理他，反而猛然想起來什么，驚聲道：“老爺！你看，這是……”
話說到一半，她驚醒過來，改口道：“這是我們那位恩公送來的賀禮�！�
盧玉堂一愣，什么恩公？他接過了盧王氏手中的白玉，一入手中通體生涼，細(xì)膩無暇，但那不規(guī)則的邊角和特殊的質(zhì)感，只有仔細(xì)看去才發(fā)覺它像是一塊鱗片，一塊獸類身上的鱗！
他猛然驚醒過來，翻手收入了衣袖中遮擋了一眾想要探究的賓客目光，問道：“這塊白玉是哪位送來的？”
一旁的小廝忙回道：“小的也不知道送禮的客人是哪位，只知道是為長相十分俊俏的白衣公子，氣質(zhì)不凡，小人才敢想著送給老爺看看的�！�
盧王氏問道：“那位公子可還說了些什么？”
小廝緊張的聲音微抖，但他知道這是自己入老爺夫人的眼中一次好機(jī)會。
“那位公子說此玉名為白香玉，可放置在香案前供養(yǎng)，時日長久玉則更貴。
還說此物一定要親自交到老爺和太太手中，請老爺和太太過眼。”
盧玉堂眉頭緊皺，低聲道：“白香玉，白，香玉……”
“哦，對了！”小廝猛然又想起了什么，忙說道：“我問那位公子名姓家世，如何稱呼，他說他姓白，白公子！”
第49章 一香入靈開神域
深夜，盧府。
盧王氏和盧玉堂一起走向府上的柳仙廟。
盧氏祖宅擴(kuò)建多年，長寬皆過兩三百丈，占地極廣，宅內(nèi)不但有假山園林，更有亭臺樓池湖畔，建一座柳仙廟自然毫不擁擠。
一路上二人沉默無言，小廝在他們身前左右兩側(cè)提著燈燭引路，丫鬟跟在了他們身后，一行十余人到了柳仙廟仙前。
已是深夜時分，四周寂靜只有蟲鳴不時響兩聲，柳仙廟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房門，廟內(nèi)香火仍在，燭光閃爍，夜夜長明，區(qū)區(qū)一些燈火線香花費(fèi)對于如今的盧家而言九牛一毛。
盧王氏抬眼看了看身后，“你們都下去吧，我和老爺拜拜柳仙。”
一眾丫鬟小廝紛紛躬身稱是，然后魚慣而退，進(jìn)度有序，這便是大戶人家的禮儀尊卑，不能有絲毫差錯。
盧玉堂看了眼王氏身后仍舊站著的的小月，王氏會意，笑道：“小月，你在這守著，我近來總是心神不安的，就和老爺進(jìn)去上柱香求個安心。你看著點(diǎn)，別讓其他人擾了清凈�！�
小月忙躬身道：“是，太太�！�
盧王氏輕笑一聲：“老爺，走吧�！�
盧玉堂點(diǎn)點(diǎn)頭，和夫人一同走進(jìn)了廟里，方才退走的那些下人中就有其他院的暗人，一有什么風(fēng)聲就各自回了他們的主，府中暗地里的勾心斗角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水至清則無魚，更何況看著一群女人為著自己的寵愛而勾心斗角，爭來奪去，未嘗不是一種成就感。
他只主外，府內(nèi)各事自然有正妻主持、打理，內(nèi)外有別，這也是大家族的規(guī)矩。
二人走進(jìn)廟里，看著神臺上那條頗大的石雕白蛇像，夜晚燭光點(diǎn)映得更顯栩栩如生。
王氏點(diǎn)了三根香，緩緩晃滅了明火，燃起淡淡線煙徐徐上升，然后遞到了望著神像發(fā)呆的老爺旁，“老爺，上香吧�！�
盧玉堂從那神秘又冷漠的蛇瞳中回過神來，接過香，“哦，也是�！�
他接過香，恭敬彎身拜道：“盧氏第十一代族長，盧玉堂，當(dāng)朝戶部侍郎禮敬柳仙，恩澤庇佑，護(hù)我盧家百年興旺，保我盧家代代相傳！”
隨著他話音落下，將三根沉香香柱插入香壇中，裊裊青煙繚繞上升。
與此同時，遠(yuǎn)在萬蛇山的白沚驀然抬起頭，看著天穹上如云香火信力在融入山外一絲青煙香云后霎時間云浪翻滾，紅云鼓蕩撲展四方由紅轉(zhuǎn)紫，一條由香火信力凝成的巨大蟒蛇游走天穹，盤踞四方鎮(zhèn)壓諸邪。
白沚眉心處有燒熱感傳來，凝聚出一道仙神敕令，古怪的筆畫如龍蛇蜿蜒游走，紫色敕令懸居靈臺，其上曰：“柳仙敕令”。
白沚心中一喜，眉心敕令放射神光，召引蒼穹之上那只盤踞的香火云蟒。
一道紫光墜落山谷，與三百里萬蛇山相融，開辟神微，谷化神歸，萬民柳仙信仰匯聚點(diǎn)點(diǎn)光芒化為了一方神域。
神域居于天之下，地之上，遠(yuǎn)離世間紅塵地，又在九天仙神下，不入人間，不上九天，不墜幽冥，重重山闕有神居。
神域之上開金門，神門有名柳仙域，香火為墻，群山為地，人仙山神皆同處，香火神道合天地權(quán)柄，“山”之敕令融“柳仙”敕令，恍若一道神符，正面為柳仙敕令，隱藏背面的卻是山之敕令。
白沚身形變換，由蟒化人，仿若真人。這是神道香火信力變換的神像身，可比幻形術(shù)高明許多，不懼一些陽氣血重的外物，除去沒有人類身軀的血脈筋骨，與尋常人類一般無二。
腳下莫名升起團(tuán)團(tuán)白云霧，白沚飛上神域，金門大開，走入他的神域內(nèi)，卻是一片混沌黑暗，不過神域面積很廣，至少有百里之寬。
他猜測或許與融合了山之權(quán)柄有關(guān)，神域和群山有了某種未知的牽連。
白沚伸手一指神域天穹，一輪皎潔明月懸掛中天，照亮黑暗昏沉域內(nèi)。
在此神域中，白沚憑借香火信力可有無窮偉力，但前提是他也要有無窮的信力。
自成柳仙聚納萬民信力起，白沚就極少使用香火信力，只用于每日尋找三家幸運(yùn)的信徒完成一些小心愿。
所以，兩百年積累下來的香火信力極為龐大。
但他只化了一輪圓月就消耗了三成信力，實(shí)在不能隨便揮霍。
白沚又在神域中構(gòu)造出了一片宮殿，亭臺樓閣，瓊樓玉宇，連綿十里，化作了一片小神宮，遠(yuǎn)觀之，云騰霧起，仙臺神殿，仿若九重云闕之天宮。
在此神域中白沚可以看到無數(shù)信力背后的萬民所求，有保平安，有保家興旺，有求財(cái)?shù)�，有求子的，還有求雨的，甚至香火信力中還參雜了幾道邪門法術(shù)。
那是些修為低下的修煉者施法想要通神借助他的神力去做些歪門邪道的事情。
白沚自然不會去理，不提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就是那點(diǎn)可憐的酬勞再翻上一倍都不值得他跑一趟的。
除去這些外，他還看到了盧家柳仙廟前的盧氏夫婦，盧玉堂一柱香火送他上紫天，可見大晉皇朝氣運(yùn)何其強(qiáng)盛。
白沚天靈中柳仙敕令一閃，通神神像，這是他剛剛領(lǐng)悟到的神法，可以連通天下祭拜柳仙之像，顯化一時的分身。
盧家柳仙廟中，王氏也上過了一柱香，拿出了那塊白玉，小聲道：“老爺，你說柳仙送來這塊仙鱗用意何在？”
盧玉堂搖搖頭，“我也想不明白，但若真是柳仙所送，自然會有指示的。我一路返鄉(xiāng)來，遇到了不下五位山神河神禮待，求著我給他們上柱香求，我都沒有理會。
希望這位柳仙，真的靈驗(yàn)�！�
“老爺你看！”盧王氏驚訝出聲道：“你看香頭，三香漸高，功德香！”
成為官家太太多年，盧王氏一直在勤學(xué)書識，以保證自己不會與官場貴婦相差天壤之別。她是認(rèn)得看香頭，敬香之時，看香煙，看香柱燃燒時的香頭，其中有著許多學(xué)問，如今這三根香香頭的長短明顯就是功德香！
功德香，德行全備，神明默佑。
盧玉堂一看，果然無誤，躬身一拜道：“盧氏第十一代族人，盧玉堂拜見柳仙�！�
盧王氏則在供桌前的蒲團(tuán)跪了下來雙手合十，虔誠道：“民婦盧王氏，拜見柳仙！”
夫妻二人，一跪拜，一躬拜，共朝柳仙。
盧玉堂之所以不跪拜，是因?yàn)樗水?dāng)朝二品大官，拜天拜地，拜祖拜親，除此外只拜大晉那位圣皇！
便是山水之神也不敢受他一拜，否則其頭頂?shù)拇髸x氣運(yùn)，二品大官錦雞神鳥還不把那些神靈給啄個半死。
隨著二人拜下，盧家柳仙廟中那尊供奉了百年的白蛇石像驀然活了，蛇身開始緩緩游動，蛇首抬起，石眼中浮現(xiàn)了金色的豎直瞳孔，看著身下二人，淡淡道：“侍郎拜香本仙，可有所求？”
盧王氏眼皮狂跳，心臟極速跳動著，忍住想要尖叫的聲音，默默伏在地上。
盧玉堂縱然一生見過太多離奇志怪之事，可還是第一次直面妖蟒仙家，心中也稍有驚嚇，不過轉(zhuǎn)眼間便壓下了心緒，敬道：“盧氏多謝柳仙百年庇護(hù)，故而愿請您屈尊降我盧氏，受我盧氏舉族供奉，成我下河盧氏祖靈�！�
“祖靈？”白蛇緩緩開口道：“昔年你盧家先祖曾有恩于本仙，本仙也扶持你盧氏兩百年有余，這段緣法本該已盡。
只是如今本仙又受了你一柱香火，得成神道，這份情倒也不得不還。念在你為我修建地宮還算誠心的份上，未嘗不可。
只是，仙凡有別，要想榮華富貴終需要靠自己。更何況，若你盧氏弟子紈绔成風(fēng)，德行敗壞，招惹了大敵只怕全族難存，甚至還會牽連到本仙�！�
盧玉堂忙喜道：“多謝柳仙大恩。弟子定從此約束家族弟子，修身養(yǎng)性，嚴(yán)正家風(fēng)，操守道德�！�
白蛇淡淡道：“既然如此，本仙便傳你幾言教理，望爾全族上下遵循銘記，可保你盧氏一族傳承千載，世代不衰�！�
“恭聽柳祖教誨！”混跡官場多年的盧玉堂自然懂的打蛇隨棍上的，白蛇一答應(yīng)下來他便連忙改口，又是弟子自稱，又是柳祖奉承。
白蛇并沒有在意對方的阿諛，緩緩開口道：“我觀紅塵俗世百載，方得人間四語。
一曰：慎獨(dú)而心安。
二曰：主敬則身強(qiáng)。
三曰：求仁則人悅。
四曰：習(xí)勞則神欽�！�
房門外，小月死命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出來，她驚恐的看著窗戶縫隙里那條活著的白蛇，猛然間想到了盧氏祠堂也是柳仙所需，或許這其中隱藏著什么她不敢想象的事情。
盧玉堂與王氏一同拜謝，白蛇再次開口道：“往后每年六月六日，為本仙壽誕，可于廟中開光玉石，佩之可保諸邪不侵。若有關(guān)乎一族大事，可燃香置我磷甲與旁，本仙自會前來。
記住，鱗甲牽扯眾多，非一族之長不可傳送之。”
話音落下，白蛇身上發(fā)出一道刺目白光，令眾人不得不下意識扭開頭閉上眼睛。等白光消失后，柳仙像又重新變成了那座石像，不過比之前看起來，那雙蛇瞳恍若散發(fā)著攝人寒光令人不敢直視。
王氏拜送許久，方才起身，看到老爺還在發(fā)呆，輕聲喚道：“老爺，柳祖已經(jīng)走了�！�
“��？走了啊�！北R玉堂猛然醒悟過來，他腦海里還在回蕩著柳仙走時給他密語之言。
“每當(dāng)族長世代交替時，持我白鱗，入地宮古棺前，置鱗而拜，方可接任�！�
那地宮靈棺里究竟有著什么？盧玉堂心中也升起了不解，但絕沒有想要探尋真相的想法。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沒有和世家大族牽連的柳仙恭請為祖靈，盧玉堂絕不可能得罪祖靈的。畢竟這關(guān)乎著盧氏一族千秋萬代的大事！
當(dāng)盧氏夫婦走出來時，小月已經(jīng)站在了廟前老遠(yuǎn)處，面上沒有一絲異色，提著燈燭火，欠身一禮就默默跟在王氏旁引燈照明。
盧王氏輕聲問道：“月兒，方才你可曾看見了些什么？”
小月心中一顫，但面上還是忍住了，“奴婢站在這里那么久一個人都沒有看見。”
“呵呵～好了，趕緊回去歇下吧，都半夜了�！北R玉堂笑道：“走，我送你�！�
盧王氏面上恰到其處的喜悅讓他笑容更盛，路上，盧王氏笑問：“老爺打算何時動身啟程了？”
“既然大事都已經(jīng)辦好了，那便下個月初一就動身吧�；蛟S還能趕得上明公家小兒子的冠禮�！�
……
祁南州城隍神域中，城隍神看著南方那紫色的香火氣象，一條巨蟒盤踞群山之巔，俯瞰北向人間，心中贊嘆：“這白蛇柳仙，好大的造化。如今還未冊封山神就借助大晉氣運(yùn)避災(zāi)躲劫成為了中境界的香火神，只是不知將來能不能渡過這香火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