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叫宋大志,是本地一個出了名的懶漢,三十出頭連個媳婦都說不上。他爹娘早兩年凍死了,兩個妹子一個遠(yuǎn)嫁外地一個在本縣,今兒也在曹氏家的院子里幫著制膏。
先前簡寧和巧鳳回去做飯后,曹氏她們把幾口鍋里的白果膏全部裝罐完畢,正準(zhǔn)備都各回各屋去做飯下午再開工,宋大志罵罵咧咧跑了來。嘴里一個勁咒罵著街上賣油餅的老漢,道不知用了什么死物的油炸的油餅,吃得他心里膩得慌,嚷嚷著要買罐最便宜的白果膏壓壓心上的膩味。
他妹子當(dāng)時便告知他,最便宜的也要一百八十文,質(zhì)問他吃得起嗎?他拍拍胸脯,道是前回霍錦成來時他上衙門口領(lǐng)的兩吊錢,還余有些兒,怎的吃不起?
他妹子當(dāng)即啐了他一口,罵他老鼠能留得隔夜食才怪!并道想買須得先掏錢,她可不負(fù)責(zé)替他擦屁股。
沒想到,他嘿嘿冷笑兩聲,還真從懷里摸出了一堆銅板,他妹子同著曹氏數(shù)了數(shù),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八十文。
白果膏賣給誰都是賣,他既有錢,自沒有不賣與他的道理,他妹子讓曹氏收了錢,又親自拿了罐一斤裝稀淡的白果膏給他。
他當(dāng)即揭去封紙,捧起罐就咕咚灌了幾大口,隨后舉起罐子砸在地上,大罵什么狗屁東西一股子怪腥味兒。他妹子氣得兩眼一瞪,正待要揪著他理論,他卻兩手掐著自個喉嚨踉蹌幾步,一頭栽倒在地。
倒地后,他兩手依舊死死掐著自個脖子,眼睛瞪向他妹子,喉嚨里“啊啊啊”地吐不出一個字來。
沒等院內(nèi)幾個婦人反應(yīng)過來,他兩腿急蹬幾下,倆眼珠子幾欲暴出眼眶,他妹子見狀沒好氣的又啐他一口,還當(dāng)他和從前一樣裝癲癇耍無賴想訛人錢呢。
結(jié)果,剛啐一口,卻見他口耳鼻都冒出血來,院內(nèi)婦人都尖聲叫了起來,他妹子自愣怔中清醒過來,大喊一聲,撲了過去。
曹氏是個隱婆有些兒經(jīng)驗和膽識,她滿臉驚詫的上前俯身探了探他口鼻,沒了出氣,竟似真?zhèn)死了。
這院里的動靜引來好些人,涌進(jìn)來的人七嘴八舌打聽著咋個回事?待曹氏說了事情經(jīng)過,不知誰喊了一嗓子,道白果膏吃死人了!
曹氏聞言氣得跳腳大罵,她們都試吃過的沒見誰死?圍觀的人里走出一老頭,指著那些裝有白果膏的罐子,問曹氏敢不敢當(dāng)場打開一罐吃給大家伙看看,以證清白。
老頭兒這話把曹氏給問住,畢竟宋大志走來好好兒的人,確是吃了幾口白果膏后死的。
她拿不定主意,心慌慌下,才想起打發(fā)兒媳婦秀芹去叫簡寧。
簡寧正跟灶屋在訓(xùn)斥二妞三妞,讓她們別摻和大人間的事,命她倆去把扔掉的衣裳撿起來,拿回房里去。
二妞三妞出去撿衣裳,兩人剛把衣裳拿回房里,秀芹抱著娃兒就驚惶失措跑了來。
聞聽白果膏吃死人了,簡寧菜刀一丟,解下圍裙抬腳就往外跑,二妞三妞喊聲娘跟了上去。
巧鳳捅熄火,跑去拿了簡寧的藥箱,喊著師父也追了出去。
蔡思貝在前院衙門里同著魯大在說話,聽說死了人,他倆也追出來跟著巧鳳一塊往曹氏家院子走去。
遠(yuǎn)遠(yuǎn)的,簡寧就聽到曹氏家院子人聲鼎沸,她還沒跑攏邊就聽有人喊:“官家娘子來了,讓她給個說法,無冤無仇的為何要制這害人的東西!
簡寧往擠在院門外的人打了眼望,見到好幾張生面孔,因朝廷賑災(zāi)丹陽的消息傳出去后,近來陸續(xù)有小商販挑著擔(dān)來丹陽擺攤做生意,沒錢的還可以拿物置換,要真是外地商販來此以求財為主,定不會說出這些明顯帶煽動性的話,試圖挑起老百姓和官府之間的矛盾。
她是縣太爺?shù)哪镒樱诎傩招哪恐凶匀淮碇俑,且這套路她熟悉,丁有田在雁城州府衙門使過。她心下一沉,這事看來是沖著她和丁有田來的,只不知是雍王還是瑞王派來的人,她反沒那么急了,對方既然存心搞事人必定已死無疑。
“哎呀,忘拿醫(yī)藥箱。”簡寧故意喊聲,隨后匆匆返身往回走,轉(zhuǎn)過院墻看到抱娃兒趕上來的秀芹,她小聲告訴她抱著娃兒先回去,隨后沖后面趕上來的巧鳳擺擺手,示意她站著別動。
巧鳳忙叫住二妞三妞。
簡寧緊走幾步過來,自巧鳳肩上拿過醫(yī)藥箱,就算人已死,樣子還是要裝下。
“魯叔,蔡大哥。”簡寧同后面趕來的魯大和蔡思貝打了聲招呼,又問魯大,“我相公呢,怎沒瞧見他來?”
她問起丁有田,魯大才想起還沒告知簡寧,忙道:“先前有人來報,道咱們?nèi)ム徔h賣蘋果的人和人扯皮干架了,丁大人領(lǐng)著徐大力和牛三他們趕去了鄰縣。我原要去知會你一聲,可巧他來了!
魯大下巴朝蔡思貝點下。
簡寧暗冷笑,哪有這么巧的事兒,看來對方這回來的人還不少啊,這是知道丁有田心眼多難對付,特地把他給支開了?
“果果和白眉是不是也同著我相公去了?”簡寧問魯大,他道:“我只瞧見果果跟去了,沒注意白眉兒,料想應(yīng)該是一并跟了去,它倆總一處耍著!
簡寧放下心來,加上還有徐大力在,她倒不必?fù)?dān)心丁有田的安危。
“魯叔!焙唽帀旱吐曇,“今兒這事不對勁,是沖著我和我相公來的,煩你領(lǐng)著她們?nèi)齻找處安全地兒暫避,這兒交由我來料理,多謝了!
“姐夫,聽簡娘子的,速領(lǐng)上娃兒們?nèi)ケ芟隆!辈趟钾愂侵篮唽幠苣偷模仓浪缃袷前矊幙ぶ,只是仍?xí)慣叫她簡娘子。
見她面色凝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遂勸著魯大趕緊帶巧鳳她們幾個走。
“師父,你小心些!鼻渗P一手牽了一個,拉上二妞三妞,“別讓你們娘分心,跟姐姐走!
二妞見這情形有點害怕想哭,卻聽三妞對著簡寧喊聲,“娘你當(dāng)心。”她看眼繃著臉的三妞,忙忍住不哭,她可是姐姐,也跟著喊聲,“娘,我和妹妹聽話!
“嗯,乖!焙唽廃c下頭,“跟著巧鳳姐姐同魯伯伯去,娘會去找你們的!
“你自個當(dāng)心,她們交給我你就放心好了!濒敶笠矝]多廢話,帶著她們仨和兩只小銀狐返身去了。
目送他們走遠(yuǎn),簡寧才招呼蔡思貝一塊去了曹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