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槿清聲音微弱,每說一句,便要喘上一大口氣,她艱難道:“這段日子,我這樣的無理取鬧……”
陸九霄喉結(jié)動了動,咽下喉頭的酸澀感,他握緊了槿清的小手搖了搖頭:“沒有……你沒有無理取鬧……”
槿清虛弱的笑了笑:“謝謝你……給了我這一生最是歡愉的一段日子……我……我還是對你不住……答應了與你長相廝守……我要失約了……我……下輩子……一定……一定補償你……”
陸九霄連番隱忍的眼淚在此刻徹底再也無法忍住,一顆接一顆,洶涌的奪眶而出,他不住的搖頭,哽咽到幾乎失語:“不要……不要……槿兒,我們不要下輩子,就這輩子好不好?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不要……”
槿清雙眸亦是水汽氤氳,她此言一番,已是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陸九霄的眼淚打落在她面頰上之時,她永久的閉上了眼,撫在陸九霄面頰上的小手也隨之滑落……
“槿兒!”陸九霄將槿清抱緊,撕心裂肺的吼聲和著哽咽哭腔,痛之入骨的模樣聞者傷心,見著落淚……
陸九霄抱著槿清的尸身整整坐了一夜,霽月明月與清風在門外守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翌日清晨,陸九霄滿目蕭然,原本熠熠生輝的鳳眸空洞的駭人,他將槿清的尸身放回了床上,蓋好了被子,平靜的踏出了臥房。
清風三人一見他出來,急忙迎了上去:“殿下……”
陸九霄平靜如水,吩咐道:“給王妃辦喪儀吧……”
話音一落,陸九霄便猶如行尸走肉一般出了房,踏著皚皚白雪去了書房,親自為槿清的喪儀書寫祭文。
眼淚入墨,字字誅心。
圣上很快便得知了槿清去世的消息,他知道陸九霄必是傷心欲絕,特下了一道圣旨,追封了槿清一番,又準他逾制辦理喪儀,給了槿清一場風光的身后事。
整場喪儀持續(xù)了十日,全程陸九霄非但再沒掉過一滴眼淚,更是平靜的嚇人。
就在所有人都猜測著陸九霄往日里的深情如斯也不過爾爾之際,陸九霄忽而性情大變,連眼神都透著犀利。
沒了槿清的陸九霄便也沒了軟肋,他變得殺伐果斷,雷厲風行,不到半年的時間便將陸九珩的一眾黨羽趕盡殺絕。
肅清了亂臣賊子,圣上喜不自勝,正忖度著如何對陸九霄加封行賞之際,陸九霄卻主動上交了兵權(quán),又自請削去了爵位。
圣上甚是不解,但捱不過陸九霄堅持,便也只好準了。
陸九霄謝過圣上之后便回了王府,將一眾下人盡數(shù)召喚到了院子里,將他們的賣身契一一還了去,又每個人給了一百兩紋銀,便要他們出府去自謀生路了。
遣散了下人,又遣散了暗衛(wèi),霽月清風與明月暫且留了下來,陸九霄還有些事,唯有清風來做他才信得過。
眼見著下人們都走盡了,唯有綠蕪不愿離去,哭哭啼啼的喚了一聲:“王爺……”
陸九霄懶得抬眼,冷言道:“你若不走,我便殺了你!
綠蕪被嚇的一顫,只好急急忙忙的走了。
偌大的王府霎時間變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陸九霄轉(zhuǎn)過身,將清風三人帶去了書房。
清風三人雖不明所以,但陸九霄這萬念俱灰的模樣讓他們直感不妙。
陸九霄踏進了書房,背對著清風三人站了許久后方才轉(zhuǎn)過身,將四張一千兩的銀票依次給了他們?nèi)恕?br />
三人看了看銀票,齊齊不解道:“王爺……”
陸九霄嘆了口氣,苦澀道:“我已經(jīng)不是王爺了!毖粤T,看向了霽月明月道:“你二人以往服侍槿兒,甚是用心得力,這一千兩就算是我聊表謝意!
言說于此,陸九霄又轉(zhuǎn)向了清風:“清風,我早知道你與霽月兩情相悅,本想待槿兒生產(chǎn)之后便為你二人辦婚事的,如今……就你二人自行辦理吧,這兩千兩就算是我與你二人的賀禮吧……”
話音一落,腹中一陣絞痛感上涌,陸九霄忍不住吃痛的悶哼出聲。
清風三人察覺到了陸九霄的不對勁兒,急忙上前詢問:“殿下,你怎么了?”
陸九霄略略苦笑之后,強忍著劇痛對清風道:“清風,你自幼跟著我,忠心不二,我最是信得過你,所以,唯有一事,我還要求你……”
“殿下你吩咐就是!”清風情急之下,仍是難意改口。
陸九霄疼痛愈烈,已是顧不上其他,匆忙道:“將我與槿兒葬在一起……”
話音未落,陸九霄便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了無遺憾的閉上了眼,他終于可以去尋他的槿兒了……
“殿下!”
清風三人急吼出聲,急忙上前查看,陸九霄卻早已經(jīng)魂歸天際了。
方才他背對著三人的時候,便服下了劇毒。
三人登時齊齊哭出聲,瞬間明白了這半年以來陸九霄的種種反常之舉,原來是為了快些去與槿清相會……
清風按著陸九霄所言,將他的尸身與槿清葬在了一處。
陵墓頗為壯觀,冰冷的石碑上并列書寫著顧槿清與陸九霄。
霽月清風與明月協(xié)同著她的表哥,四人跪在墓碑前,不住的往碑前的銅盆里撒著紙錢,送陸九霄最后一程。
待到最后一片紙錢燃燒殆盡,幾人擦干凈眼淚站起身,就此在碑陵前分道揚鑣,霽月清風向北而去,明月與其表哥向南而行。
盛夏黃昏,夕陽似錦,漫天云霞將墓碑渡上了一層金。
四人的背影已經(jīng)慢慢消失不見,晚風乍起,吹起了銅盆中燃燼了的紙錢,霎時間,漫天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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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族,帝君府。
檀木雕花拔步床上,白九霄猛然瞠開了雙目,坐起身急切喚道:“槿兒!”
床邊空空如也,沒有槿兒的影子卻有白九霄長姐。
白九霄下凡去陪槿清渡劫之前,將九尾狐帝之位暫且交給了自己長姐暫代。
長姐白九璃此時正坐在軟榻上,施施然的品了口茶道:“槿兒沒回來。”
白九霄急急下床,問道:“為何!
白九璃放下茶盞,回他道:“她情劫未渡!
白九霄不解又心急:“槿兒這一世過的這樣苦,如何還是情劫未渡?”
白九璃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踱步到了白九霄身前,解惑道:“她這一世的確過得苦,可卻不是為男女之情而苦,她是為著渡情劫方才下了凡塵,你疼她猶如心頭肉一般,她什么苦都嘗了,卻唯獨沒有為男女之情苦過,不曾受情傷,又何談渡劫?”
白九霄聽罷,憤然而起:“這世間唯有男女之情最是錐心刺骨,若非要為情而苦,那這情劫不渡也罷,莫不如就這般生生世世與她在凡塵做一對眷侶!”
白九霄言罷,便飛身不見了蹤影,他無需渡劫,身死之后便歸于了仙界,槿清情劫未渡,那便是要繼續(xù)入輪回,轉(zhuǎn)世投胎去了,他得快些跟過去才行……
“哎……”白九璃正欲阻止,白九霄卻早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她一番搖頭嘆氣之后,便坐下了身,罷了,由他去吧……
那邊廂白九霄再入凡塵之前,又去了一趟司命星君府,要那司命星君為槿清改命簿,再不想她在凡間受一點苦。
司命星君一臉無奈:“我的帝君大人,帝后是去渡劫的,哪個神仙渡劫是事事順意的?得是經(jīng)歷一番人間疾苦方才能成正果。
白九霄管不了那么多,直言道:“那她的苦,換我來受就是!”
司命星君一愣,驚訝道:“您可想好了?”
白九霄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嗯!
司命星君見他如此,嘆了口氣,執(zhí)筆改起了命簿……
筆尖微微一頓,司命星君皺起眉頭忖度了良久……
要出身高貴,又要受世人喜愛,還要有家人的寵愛……
瑞獸白澤!
白澤一族乃祥瑞之獸,備受世人喜愛,且他一族雖人丁興旺,卻是許久都不曾出一只牝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