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比起來,陳家的二公子陳柏就如神童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無論是策論,古籍,又或者是珠算,他從開智就開始學習這些,而七歲就可以把這些知識信手掂來,而陳二公子生的溫和有禮,并無賣弄學問之行,與陳大公子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最開始,陳員外還擔心自家二兒子太過于優(yōu)秀而讓大兒子心里不平衡,不過很快就發(fā)現(xiàn),陳松對自己的弟弟似乎并無眾人想象中的任何妒忌心理,而是有事沒事就推著弟弟的輪椅,帶他出去曬太陽,逛街,告訴他哪里的糕點最香甜可口。
是的,陳二公子雖然才為世出,卻打娘胎里就帶了病根,走路叁步一喘五步一停,陳員外沒辦法才給他弄了個輪椅坐著才能正常出行,不過陳松不在意這些,他心里想的是,自己弟弟如此優(yōu)秀真的是太好了。
家業(yè)不會斷在自己的手上,真的是太好了。
陳松心中其實是帶著愧疚的。他的平庸讓自己無法撐起整個家族,而弟弟的才學恰恰彌補了這缺失的智慧,所以陳松想著,他的身體是健康的,他可以去習武,等到父親老去,就把家主的位置傳給弟弟,而自己負責保護他。陳松是一個說干就干的人,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隱姓埋名的強者,他找了多日,終于找到了家武館,長輩們大概以為他是心血來潮,對他習武又沒有什么意見,便就由著他去。
陳松心無旁騖地練了兩個月,家里實在抓不到人,平時總有些家族會辦些宴會,之前都是陳松去參加,而現(xiàn)在大公子一到白天就抓不到人,陳夫人一邊覺得腦袋疼,一邊也覺得自家小兒子不能一直拘泥后宅,推拒了一部分,也讓陳二公子多出去應酬幾局,結果一應酬,就出了些問題。
陳員外是近些年來才來到京城定居的,平時習慣經營錢莊,而陳夫人是他青梅竹馬的發(fā)妻,就算在家鄉(xiāng)那邊有些家世,來了京城這片地方,也就有些入不了眼。做的又是最末的商本生意,因此他們一家雖然財富顯赫,在那些世家大族面前就跟那些寒門學子沒什么兩樣,心情好了就給些好臉色,心情不好了拿話去刺的倒霉蛋也是這一批人。
陳松從小到大就被帶著去這些宴會早已習慣,他雖然不是個沉悶性子,卻也學會了動心忍性,平時聽這些對他家情況的猜測,聽對他們家兄弟的猜測也不反駁,笑著全能應下來。
只是陳柏雖然是個溫和性子,若是不主動招惹到他面前,他的禮數(shù)都是無可挑剔。但那一次,聽著那些所謂世家公子對他兄長的猜測,說他兄長注定一事無成,為他做牛做馬,還有些思維活絡的,說著說不定大公子練武就是為了神不知鬼不覺地打死二公子霸占家產,畢竟后宅那些腌臜事情雖然沒有人會刻意宣揚,但這些公子自小耳濡目染,說陳大公子要去習武護自家弟弟周全,誰能信呢。
該說不說,陳柏的身體實在太差,所以他并沒有與那些說閑話的公子們打起來——他直接被氣暈在了輪椅上,當時還引起了陣騷動,而陳松得知消息往回趕時,看見的就是把手里藥罐子摔在地上的,面目蒼白的弟弟。
從小到大,都被冠以極高期望,被稱為天之驕子的少年模模糊糊的意識到,他現(xiàn)在的名聲是被對比出來的,而對比的對象,是他的至親手足,是毫不嫌棄他身弱體虛的兄長,他踩在陳松的頭上獲得了無數(shù)贊賞,而更令他心酸的是,陳松對此居然毫無怨言。
陳柏從未有一刻如此的憎恨自己,他從沒想過自己越優(yōu)秀,就會把自己敬愛的兄長越襯托到塵土里——畢竟年紀還小,總是容易沖動的鉆了牛角尖,即使陳松沒有這份心思,陳柏也執(zhí)拗地認為自己的存在會為自己的兄長徒增苦痛,反正自己也是個破落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死在床上,不如就這樣提前把屬于兄長的東西還回去。
而陳松整個人是懵的,他第一反應就是使不得啊,他是真的沒那個經商腦子,自家錢莊的入賬出賬都算不明白,但是自家弟弟不喝藥這個行為還是嚇到了他,好說歹說哄了一下午讓他把藥喝了下去,這才有時間去問門外的小廝今天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小廝是幫著陳柏推輪椅寸步不離的,自然也聽了些流言蜚語,陳松一問,便就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陳松聽完,不知道該先對那些如老家村頭嚼舌根的潑婦一樣作風的公子們生氣,還是先心疼他被活生生氣昏過去的弟弟而感到憐惜,他弟弟長年居于后宅不懂交際,第一次出門就被氣成這個樣子,日后或許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愿再出門。
在那時,他也只當做自家弟弟運氣不好出門就撞到這種事,但是晚上上了床,又一細琢磨,才想出來了不對味的地方,若是只是對別人誤解了他們兩兄弟的感情而氣憤,倒也不至于藥都不喝吧——只有不想活的人,才會如此的自暴自棄啊。
陳松品出來不對味了,果然在第二天,他還沒出門就聽到了前堂傳來的爭執(zhí)聲,他弟弟和老父親都氣的面紅耳赤卻互不妥協(xié),他還沒睡醒整個人都是懵的,就看見他弟弟猛的一個轉頭看見他,然后轉著輪椅來到了他面前。
“哥,”陳柏叫了一聲,剛剛吵架時沒落下的淚水應聲而落,“這是屬于你的位置……我不能要!
而聽他這話,又想起了昨夜輾轉反側思考的事情,陳松也莫名多了些火氣。
“你是在可憐哥哥嗎?”
但就算生氣,陳松也蹲下身子,抬頭去對上陳柏的眼睛,但就算他處在一個較低的視角,身上哥哥的氣勢也可以壓住他。
這是一種自上而下的施舍。即使陳柏沒有意識到,他也是基于一種“我搶走了他的位置,而兄長一無所有”的想法,說到底他日常被捧得太高終究被影響了想法,但是陳松并不會覺得他被搶走了什么,弟弟比他更適合經商,家主的位置讓給他自己沒有絲毫怨言,但是他不喜歡弟弟的措辭,仿佛他除了家主的位置,就不能去做其他的事情。
“陳柏!彼f。
“你在家里好好修習……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時日!
既然到最后所有人都覺得他是襯托弟弟的綠葉,他總得做出些成就,才能打破所有人的偏見。而陳松唯一對自己有自信的只有自己的身體,至少他的身體是健康的,而他的師父也是戰(zhàn)場退役的老將,交流一番后,也支持了他的選擇。
于是,陳家的富貴公子,拼命要參軍了。
陳員外被嚇了個半死,生怕一個干涉朝政的大帽子扣下來砸在腦袋上。而陳柏以為自己真的惹了兄長不滿生氣,連自己的面都不愿意見,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而今日,是家中的小廝覺得人總得曬曬太陽,才把陳二公子推出了門,陳柏想,這家酒樓旁邊的糕點鋪是兄長贊不絕口的,能不能給他買一些……順便見他一面。
于是,小廝被他使喚出了門,而在劉二流子走過來時,體弱的少爺也沒來得及避開,這才導致了悲劇的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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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影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主要是真沒看見過一個大男人哭成這個樣子,話也沒說出口,他下意識看向云初,而云初沉靜的看向忽然哭出來的少年,面容清淡,卻等他哭聲漸弱后,才開了口。
“辛苦了!
雖然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看他的樣子,像是壓力積攢了很久,繃不住了才痛哭流涕吧,云初也沒多想,只是安慰的話語一說出口,原本哭累的少年忽然感到一陣委屈,忍不住又要哭出聲。
真的很累……憑什么他就是更加平庸的那一個呢,心里知道這不是任何人的錯,但是現(xiàn)在,平庸成為了一種罪過,他很努力的去做,但就是做不到弟弟那樣,直到現(xiàn)在,他唯一能找到的救贖自己的道路也被長輩堵死。
“憋回去!”
承影一看見對著云初哭的梨花帶雨的人就心煩,忍不住吼了一聲,倒是真把人給嚇得不敢哭了,鼻涕要落不落的掛在臉上,看著有些滑稽。他并不了解情況,只是受了他父親的委托讓他放棄習武心思,所以打了把鐵槍,但是現(xiàn)在他看著頹喪又悲傷的少年,看向了云初。
“初初。”
他叫了一聲,把自己手邊那桿鐵槍扔了過去,被少年拖在地上都走的困難的物什,就如忽然變成了空心一般輕易地扔了過去,而更令少年目瞪口呆的是,看著與他差不多高的少女皺了眉,抬起手就穩(wěn)當?shù)慕幼×诉@柄武器,,在手里轉了一圈,才略有不滿的開口。
“別這么叫我,”長槍在她的掌心里乖巧如木棒,手中靈力涌動,銀白色的槍干與她的發(fā)絲相稱,竟顯出一種別樣的美感。云初是武修,自然除了劍術,其他兵器也都多多少少學了一些,只是沒有劍術那么精通而已。不過實在是聽不慣別人這么叫她,“聽著怪別扭的!
承影忽略了她后半句話,只知道人又被他叫生氣了,忍不住低頭笑著道了個歉,而再看向陳松時,他對著陳大少爺努了努嘴。
“你以為自己學有所成……還不如我倆呢,你啥時候把槍能拿起來,再考慮參不參軍的事兒吧!
真以為上陣殺敵,建功立業(yè)是什么容易事呢,承影能看出少年的眼中全然沒有沾染上血腥氣,估計是個連戰(zhàn)場都沒看見的主,左右他也只負責把人攔下不負責別的,一手把人領子提起來,臉上又扔了塊帕子示意他自己把臉擦干凈些。
“什么時候把槍拿起來,你來找我!
陳松把帕子揭了下去,而在視野恢復明亮后,他看到了一張意氣風發(fā)的臉龐。
“我不管你過去都發(fā)生了什么事……真心想習武的?”
他下意識點了點頭。
“那就等你能舉起這東西,就來找我……我把你送出去!
承影示意著云初把那鐵槍給扔回來,手掌與鐵器接觸的嗡鳴聲音,陳松聽得真切,忍不住抖了一下,鐵槍到他手里又變成了千斤重的模樣,他拼盡全力,也只能槍頭拖在地上拽著走。
這兩個人……都是天生神力嗎。
哭了一場,心中郁結發(fā)泄出去后人也冷靜了許多,他看向眼前一站一坐的兩個人,莫名有種遇見了大機緣的感覺。
不就是柄長槍,他會舉起來的。
舉起來后,再踏上那場由自己選定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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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父慈母(???)
劍劍沒興趣給人心理輔導)你想打仗你就去但是人家給錢了要把你攔住,那我肯定得給你找點理由,但也是陳松很渴望的平等對待啊,害
這一章教一教小孩子下一章談戀愛打直球……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分段,以后番外大概就是周五一更,周六或者周日一更吧,卡文了就拿番外混更新,我是懶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