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電閃雷鳴的雨天,父親早上出門時沒帶傘,母親便提著飯盒去送傘,她等到晚上也沒等到母親回來,外面又黑又冷,她躲在床上瑟瑟發(fā)抖,似有似無的聽到了一些摩挲聲音,像是手指摸上草紙的聲音。
她怕的想喊出聲,但莫名的,她感覺雨聲小了很多,就像是雨幕被人隔開一樣,她不敢出被子,只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握緊了手里的銀針。
唰!
被子被掀開,她猛地起身打出去叁根銀針,卻被來者抬劍全都擋了下去,剛想開口呼喊,她聽到了一個記憶中有些耳熟的聲音。
“別動,”她的聲音嚴肅了很多,“外面有魔族!
是曾經(jīng)山上的那個姐姐。
“安靜待在屋子里,等我回來找你,好嗎?”
魔又是什么,她忍著淚水點了點頭,滿心都是對自己父母的擔憂。在雨幕中,她似乎聽到了兵戈相見的聲音,她半夢半醒之間聽了一晚上,雨水洗刷掉了一切痕跡,在第二天清晨的陽光灑到眼睛上時,柳去病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了她的床邊的少女——她的模樣依舊是那么年輕,甚至稱得上稚幼,抱著一把比她身子還高的劍,靠在床邊小憩,她起身的動作不大,卻也驚醒了少女,剛睜開眼睛,她的神情就清明起來。
“去病,”她似乎還記得她們相遇的經(jīng)歷,此時卻吞吞吐吐,柳去病幾乎立刻就想到了最壞的情況,“我很抱歉!
柳去病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門,有些與她熟識的鄰居見了想打招呼,但她卻置若罔聞,只知道跑快一點,再快一點,到了他們家的醫(yī)館,她從門縫里看到了滲出來的血跡,便再也沒有推開門的力氣。
少女從后面追著她,剛追上來便湊過來,手臂撐著她的,不讓她跌坐到地上。
“為什么……為什么啊……”
柳去病想喊出聲,卻又氣息不順的把聲音咽了回去,明明他們剛開始相互理解……明明還沒有再和父親親近一下……明明還沒有親口告訴他,她愿意接過他的衣缽……
她顫抖著抬起手,輕輕一推,門就吱呀一聲開了,平日里喜歡坐在柜臺后面喝茶的父親,走之前溫柔的撫摸她的頭的母親……他們的身軀破布般倒在地上,眼睛還瞪得很大,似乎看到了什么震驚的東西。
她終于還是支撐不住地坐在地上,耳邊響起了好響的尖叫聲,好吵,她煩躁的想要撥開一切的捂住耳朵,不要再叫了,不要再叫了……
另一雙微涼的手也捂上了她的耳朵,柳去病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尖叫聲出自她自己的口中。她麻木地回頭看,神仙原來也會露出悲傷的表情嗎,神仙把她拖到門框邊靠著,才抬腳走到里面,單膝跪下,掌心蓋上了尸體未閉的眼瞼。
“安息吧!彼p聲說了一句。
“是誰……”柳去病跪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往尸體這邊爬了過來,這幾乎要耗盡她的全部力氣,“是魔族嗎……”
仙人微皺了眉,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那只握著她肩膀的手幾乎要扣疼了她。她的手臂用力,把人抱在了懷里。柳去病埋在她的肩膀上,忍不住的放聲大哭起來。
“魔族不會無端行事,你的父親一定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她的聲音很輕,卻莫名的給柳去病帶來了希望,“我會幫你!
她的父親……是個那么好的人,明明應該無病無災的。
柳去病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淚,父親平日里研究的也只有那個奇怪的病癥,她隱約預感,她父親的悲劇一定與那怪病有關。那病折磨著父親的心理,奪走了他的生命……
她一定要搞清楚一切。
在整理父親遺體時,她忽然發(fā)現(xiàn)父親手里攥著什么東西。尸體已經(jīng)僵硬,她努力的把掌心里的東西摳出來,發(fā)現(xiàn)是一株早已干癟的草藥。
差的……最關鍵的一味藥。
父親的筆記醫(yī)書被撕的七七八八,一些完好的也被血水浸泡,模糊了字跡,她一切從頭開始,在與神仙告別時,她忽然感覺自己的脊背挺直了許多。
“我會繼續(xù)父親的研究,”她握緊了手里的香囊,那里面是她活著的最后意義,“您救了兩次我的性命……我……”
而面前的少女搖了搖頭,這幾日的葬禮她一直幫忙操辦,今天事情剛少了一點,就緊趕慢趕的要去下一個地方。
“我一定會給你……和你的父親一個交代。”
父親猜的沒錯,那奇怪的病果然不會偃旗息鼓,她研究了二十年,在某天開門時,她撿到了一個虛弱的男人。男人還很年輕,卻極度悲觀,睜開眼睛就從里襟摸出幾塊碎銀。
“姑娘,”他邊咳邊說,“你若是好心……就幫我置辦一座棺材吧……我不想當個孤魂野鬼……”
“我讓你張嘴不是為了聽這些喪氣話的,”柳去病手撐著下巴看著藥罐,連個目光都沒有分給他,“藥的味道不怎么樣,一會記得別吐出來!
她查明了那株干枯草藥的來源,書籍上幾乎沒有記載,只有一些邊角才寫了它的一些信息,父親稱呼這種藥草為——十載草。這種草喜陰喜濕,對環(huán)境生長要求極高,她只在人跡罕至的地方找到幾株,現(xiàn)在就差臨床經(jīng)驗了……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她莫名的興奮起來,藥熬好了就掰開男人的嘴,半推半就的把藥灌了進去。
“行了,你一會把粥喝了。”柳去病拍了拍手,現(xiàn)在是最關鍵的時刻了,她又給男人加了一床被子,自己就在凳子上墊了個墊子,在床邊時刻觀察著男人的情況。
“你……”男人似乎是還想說什么,但被柳去病打斷了。
“各取所需,”她難掩疲憊,也不知道這人吃什么長大的,那么大一坨,她好不容易把人搬到床上,“你是我的希望!
男人忽然沒了聲音,難道感覺到不適了嗎,柳去病有些奇怪的湊了過去,看到男人的臉藏在被子下面,那么大一坨就縮成小小的,全藏在了被子里。
“你想給自己憋死?”
她伸出手,一把把被子拽了下來,男人側躺著,一只胳膊還是盡力的擋著臉,但耳朵已經(jīng)紅的有些不正常了。
“沒……沒有,”他不敢再回頭,“我……我要休息了……姑娘請便……”
柳去病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你沒事吧?”她的語氣帶了幾分鄙夷,“命都要沒了,還有心思去想男女情愛啊?”
“如果……”他猛然回頭,然后把自己咳了個半死,但他還是盡力的說了下去。
“如果姑娘不嫌棄,在下愿意……以身……以……”
“行了,別咳死了!绷ゲ】床幌氯チ,幫忙拍了兩下他的后背,“等你活下去再說吧!
沒想到,她居然也遇上這種事了…………柳去病手肘撐在桌子上,睡著之前迷迷糊糊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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